刚刚渡过化形天劫的小黑龙还有些虚弱，但他强撑着站起来，适应着变化之后的人形，走路，抬手，转圈，水中的倒影……这一切不同于龙体的感觉让他很兴奋。兴奋之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走到小女孩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回身探查了一下，老艄公也无大碍。

　　小黑龙将二人扶到树边，想了想平日里看到人类的活动，强忍着天生对火的抗拒之感，给他俩生了一堆火。天色初暗，明月初升，小女孩先醒过来了。

　　她看到火堆，看到仍在昏迷中的老艄公，看到远远之处抱着琴在研究的黑衣少年。小黑龙很快就察觉到小女孩醒来，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远处，毕竟他化形之前从未与人类直接相处过。

　　小女孩倒是落落大方，她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神色镇定平和，气度非凡，一双大眼睛灵动闪亮。她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黑衣少年的方向，轻声问道：“敢问是这位少侠救了我与家臣吗？”看到小黑龙一脸茫然，似是听不懂，转而问道：“请问是你救了我吗？”小黑龙这次听懂了，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忽然意识到本是自己闯的祸造成他俩落水，赶紧又摇了摇头。

　　小女孩看到他一言不发，呆呆地点头又摇头，不由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丝浅笑。本就如明月一般皎洁的脸庞，因这抹笑意而越发生动起来。小黑龙像又经历了一次大劫来临前的心跳加速一样，大脑嗡嗡，呆立当场。

　　“我叫白霜吟，是朝露城主的女儿。原本打算从去往清江城看望我外公，没想到乘船遇险，幸亏你救了我。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白霜吟柔声道，她尽量用比较简单平实的词来表达，希望黑衣少年能懂。小黑龙从未开口说过话，他现在虽听得懂白霜吟之言，但自己却从未发出过人语，此刻由于紧张，更是憋红了脸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白霜吟见黑衣少年不语，也未着急和生气。她稍稍理了理衣裙，缓步向黑衣少年走去。

　　小黑龙抱着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但他的心随着白霜吟走路时环佩叮咚的声音平复下来。

　　白霜吟带着晏晏笑容，款款而来，明明是一介凡人，未有任何术法加成。但在小黑龙眼里却仿佛看到她白衣飘飘，似九天仙女从银河中走来，一路星光闪耀，光彩照人。刚化形成人的少年还不识爱恨，却已陷入一见钟情的莫名心动。

　　白霜吟走到他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道：“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你可愿意随我去清江城？也好容我多准备谢礼报答你。”

　　见少年不语，白霜吟稍稍抬眼望去，少年玉立于身前，身姿挺拔矫健，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发丝与衣袂随着夜风猎猎飘起，眼睛黑亮黑亮的，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唇峰都恰到好处地显露出清隽的少年英气。他似是有些呆呆地，不说话，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害羞地将手中的琴递出去。

　　白霜吟接过琴，随手抚了几下弦，悦耳的琴音想起。她抱着琴，缓步走回火堆旁，口中问道：“你也喜欢弹琴吗？我自幼习弦乐之道，每日都必抚琴自娱，所以这次出门也是携琴而行。不知你最喜欢什么曲子？”

　　听到琴音，小黑龙仿佛着了魔似的，身不由己地跟在白霜吟身后。白霜吟靠着树坐下，示意小黑龙坐在她身旁，然后拨弄着琴弦，又悠弹奏起之前江上的那只曲子。

　　小黑龙听得入神，伴随着琴音，他听到白霜吟幽幽道：“这首曲子名叫《问天》。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