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狐狸

  只剩半峰的天玄山上后来有了一座神女庙。这是凡人们为感念天玄圣女护卫人族而建的庙,并且将天玄遗址上的一块巨石雕刻成神女像,供奉在庙中。

  因许愿灵验,这座神女庙香火延续了一千五百年,中途还修葺过多次。只是近些年越来越少人信仰这些了,神女庙开始有些荒废破败,但神奇的是这尊神女像历经一千五百年,从未重新涂色修整,却一如新的一般颜色鲜亮,毫无破损。

  而这一千五百年中,神女庙最虔诚的信徒是一只长生不老的狐狸。它白天藏匿于山林,到了晚上趁着无人就来到神女庙中。它对神女雕像有种亲切和依恋感,似乎每次靠近神女像,便使得浑身经脉通畅,然后不由自主地开始入定修行。

  但它体内似乎有另外两股不属于它的力量,它每日辛苦修行,吐纳日月精华,但好像被这两股力量吸收了大部分,只留下非常稀少的灵气给他自身。

  这天地间本就灵气日益稀薄,加上体内两大吸血般的债主,以至于这只可怜的狐狸,完全不像当年的妖族修炼进境那么快。但日积月累,天道酬勤,修道八百年后,它终于开启了灵智。

  于是白天它会留到山脚村庄的私塾里、学校里听课,虽懵懵懂懂,但年复一年,它也学会了认字读书,灵智越来越高。又七百年后,共计修道一千五百年后的一个晚上,经过漫长的岁月积累,灵气达到了厚积薄发的壁垒,终于开始化形。

  而狐狸体内的两股神秘力量,当然一个是一千五百年前耗尽灵力的天玄珠,一个是墨弦的龙之妖核碎片。经过一千五百年的积累,妖核已从碎片逐渐长成鹌鹑蛋大小,温润如鹅卵石,散发着幽幽墨色光芒。

  天玄珠也从黯然无光恢复到白色通透的珠子染发出淡淡紫气。

  小狐狸在化形当日,心有所感,从白天起就一直蛰伏在神女庙中。夜里突然浓云遮月,众星暗淡,天玄山一片黑暗,神女庙猛然一片红光大作,小狐狸发光了。

  原本平静的天瞬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又是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噼里啪啦,不过没有当年墨弦渡的劫那么猛烈,大概墨弦本来实力更雄厚,身躯庞大,又是龙族,所以要渡的劫便更厉害。

  小狐狸似是很平静淡然地伏在神女庙外的空地,只是全身白色的软毛此刻都竖起来了,像一只白色小刺球蜷缩着,昭示着它内心隐藏的忐忑。小狐狸的这四十九道天雷,密集如雨,不对,应该是像泼了一瓢雷电水一般,浇在小狐狸幼小的身躯之上,而雷电所击之处方圆几十米内,没有雨,专心让渡劫者被雷劈。

  小狐狸自身体内妖丹如一颗红宝石般散发出红光对抗着天雷之力,看起来有些吃力。而它体内的妖核和天玄珠也各自散发着柔光卸掉天雷的部分威力——总算是对吸了小狐狸一千五百年灵气做出了点回报吧。

  大约半个钟后,天空恢复了平静。山脚下瑟瑟发抖的白家村原以为风暴雨要来,担心山洪暴发,看到山上红光闪烁又熄了,也只是以为雷电引发了山火后又幸运地被雨浇灭。谁料天公作美,现在雷不鸣,雨也收了,白家村又陷入了安睡。

  而神女庙外的小狐狸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白衣少年。清晨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洒下来,照在他长长的卷翘的睫毛上,一丝来自太阳的日之精华以肉眼不可见的形态幽幽没入他的鼻息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小狐狸终于化形成人了。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进入神女庙,盘腿坐在神像前的草蒲团上,静静看着神女像。

  一千五百年来的每个晚上,他都是趴在这草蒲团上,而今终于如神女像的姿势一样,盘腿而坐,单手结印。而后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了句:“神女姐姐,我终于修炼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