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宴

  易笛向小萤讨茶喝,小萤去端茶,只剩下了他和沈初见两个人。

  “姐姐。”

  “有什么事?说罢。”

  “那个给你的。”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交给她,沈初见却不接,问道:“这是什么?”

  “枇杷膏。”

  沈初见自幼底子薄,多病,每到秋季总要犯咳,大哥担心着她的身子,自己在药房配了方子,制了一瓶生津润肺的枇杷膏,他念着她怕苦,所以要多加上两匙的白糖,枇杷膏做好了,大哥却没有把它送出去,或许,他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看了不忍,一时脑热便拿来了。

  沈初见眼神闪了闪,“这便不巧了,家里前几日刚配了一份送过来,这份我就不留着了,多谢你的好意。”

  易笛心生起一股烦躁,她十分聪慧,怕是已经看出来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间划过。

  他扬了扬眉,潇洒起身,不再逗留:“那好吧,那我先走了。”

  “哎,二少爷,你的茶!”小萤正端着茶盘进来,易笛挥挥手:“留着下次喝吧。”他阔步走出庭院,手里还捂着一个瓷白的瓶子,他走出几步,看也不看,直接把那小瓷瓶子贯入一旁的花坛泥地里。

  沈初韶已经打扮妥当,见易笛进来,杏目一睁:“你又瞎跑到哪儿去了?害我等了半天!”

  易笛心里苦笑,这还没娶过门呢,就给他摆起了大嫂架子,他本来就心气不顺,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说:“怎么,你们沈府里是藏了掖了什么?我还不能随便逛逛了?”

  沈初韶不愿和他理论,稍放缓了语气:“能,能,当然能,谁又能拦得住你呢,快走吧,一会该晚了。”

  易笛哼了一声,率先走在前面,沈初韶难得好脾气地跟着,今天是八月八,易阳好不容易答应陪她去花宴,她也犯不着因为一点小事生气,不过这兄弟俩的脾气倒是相似,对着她就没个和颜悦色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她欠了他们的,她复而又想,她早晚是要嫁过去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到此,心里那一点不痛快也都散了,嘴上不由得扬起一个略带甜蜜的笑容。

  不过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就在大门口碰到了一个不怎么想见到的人——沈初见,碍于面子,她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呼:“哟,姐姐今儿个也出门啊?”

  沈初见淡淡地回答:“是啊,很巧。”

  “你这身打扮,该不是去学校里吧?”她拿眼神上下打量她,报以一个不屑的冷笑。

  小萤有些憋不住了,接话道:“我们是去花宴的。”

  沈初韶目光一横:“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你!”小萤一股子怒气堵在心头,沈初见拉了拉她,示意不要和沈初韶起冲突。

  “小萤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沈初韶不依不饶:“我不计较?呵,还是你先管好你的奴才,别让她随便乱吠!”

  小萤面色通红,就差要拉起袖子跟她吵架了。

  沈初见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我的人我自会管,今日祈缘,早些去吧,但愿妹妹能祈求到一份好姻缘,”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沈初韶心里一惊,后推一步,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愤愤地瞪了沈初见一眼,“哼”了一声甩头便走。

  易笛没办法只好跟上去,他迅速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又匆匆走了。

  老张在前面开着车,沈初见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青果,不来么?”

  老张的声音有些沧桑:“她喜静……不愿意出来,再说……”他叹了口气。

  沈初见也跟着叹了口气,没再言语,心里都是苦涩。

  往年的花宴都是极其热闹隆重的,算的上是一大盛宴,绵延不绝、万里飘香的桂花林里,早已被布置地无比精彩,每年都会由当地的大户出资,摆设宴席,说是宴席,其实是许多拼在一起的长形桌子组成,上面铺着冗长的白底绣桂花的单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由桂花制成的精致食物,绵长地从桂花林的入口一直摆到最里面,这长席又一分为二,中间空出的一大片地方搭起了长约几十米的二层的楼阁,漆黑描红的合抱柱子立在四角,二楼是主人家的地盘,四周无墙,隔几步就是一根雕花的白漆柱子,四面都挂着依旧是绣着金黄色桂花的镂空稠幔,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样子,一楼是巨大的开阔的西式舞台,上面挂着垂顶七彩吊灯,只因是白日,并没有开灯,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靠里面的角落居然还摆放着一只漆黑的钢琴,西装燕尾的琴师正在弹琴,由于离得远,看不太清面容。

  在桂花林最深处,设有一尊桂花娘子的石像,香案供火齐列,两侧均是数百年的岑天大树,上面挂着许多祈愿的红色的布条以及写满愿望的香牌,大多都是些祈求姻缘的话,善男信女们来了,几乎都是要拜上一拜的,石像往左步行几十步,就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八九月份潭水清冽,景色十分醉人,也是年轻男女们偷偷见面的好地方。

  相传古时候,桂花娘子原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闺名唤作月桂,月桂不止相貌美丽,心地还十分善良,她擅长酿造桂花酒,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桂花西施”,在她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提亲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但是她只想求个一心白头之人,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仙人告诉她,她想找的人就在那片桂花林里面,月桂醒来后便去了桂花林,她等呀等,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月桂一见他天庭饱满、器宇轩昂,知他必是人中龙凤,她本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心中便暗想着离去罢了,不料那书生也发现了她,只见她温婉美丽,在月色下的掩映下宛若仙子下凡,顿时心生好感,便大胆地上前攀谈……

  一来二往,两人情投意合,私下定了终身,可是书生上京赶考在即,他们就约定好等那书生高中回来就迎娶月桂,书生一去就是三年,月桂等啊等,从十八的少女变成了二十余岁还待字闺中的“大龄女子”,她家里实在忍受不了,便自作主张地为她寻了一门亲事,由于她已过适婚年纪,乡里人都道她是有什么隐疾才迟迟未嫁,没有人愿意再上门提亲,好不容易东头的财主要娶第三房小妾,她家里便做主将她嫁给了财主,可是月桂不愿负了书生,死活不从,结果没过多久,就听闻京城里的新科状元迎娶了当朝公主,摇身一变当上了驸马,而那状元郎正是当年的书生,月桂听闻顿时死了心,家里便趁机安排她嫁了东头的财主,没想到这月桂却是个极刚烈女子,在成亲的当天,纵身跳入了桂花林深处的一潭深渊,等到人们发现时,早已芳魂远逝,自那以后,这片桂花林里时常传出女子的悲泣,人们想起那位美丽善良的女子,便仿照她生前的样子修了一尊石像,叫做烈女石,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月桂娘子”,那潭水也被人们称为月桂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