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到福州过大年

  在福州住了几天,黄巢觉得过安稳日子的感觉也好,便写了封信给浙东观察使崔璆、广州节度使李迢,说自己想当天平节度使,回郓州算了,请他们通融通融,向皇帝通报一声。

  这次,黄巢是真的想金盆洗手,当朝廷正式任命的节度使。当年多次参加科举考试,他也是想博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将来能封妻荫子。气愤的是,朝廷就是不给机会,让他总是名落孙山。后来他又去做正经生意,想赚些钱过日子。哪知道正经生意就是亏本的代名词,一个月下来,没赚到一个铜板,反而落下了一身债。没办法,他只得铤而走险,去贩卖私盐。私盐和现在的香烟一样,属于国家专卖,未经政府允许,私人去办,那是犯法的。

  情况是好了许多,他也赚了不少钱,成了当地贩卖私盐的带头大哥。可贩卖私盐是犯法的事,抓住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掉脑袋,好几个私盐贩者被砍了脑袋,枭首示众。黄巢见横竖活不下去,这才横下心来,反了朝廷,过自己主宰自己的生活。

  奔波了几年,他觉得与朝廷作对也不是个办法,便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能当个节度使他已经知足了。

  黄巢那样想,可朝廷不一定那样想。

  “让黄巢当天平节度使,那不是助纣为虐,故意给他称王称霸的机会?弄块不毛之地给他还差不多。”有大臣提议。

  “让他当节度使,不是纵容老百姓犯罪么。”宰相王铎头一个跳出来反对,“臣当了这么久的宰相,还没帮皇上干一件大事,这次臣豁出去了,愿意带领诸位将领,一举剿灭黄贼。”

  什么豁出去了,还没开始就想到死,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僖宗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阿父,见他点了点头,明白这事可以这样办。他当即下诏,命王铎以宰相的身份担任荆南节度使,兼南面行营招讨都统(意思是南面凡是关于打仗的事都由他说了算),驻守江陵。

  新帅上任三把火,王铎马上调兵遣将,命将门之后李系担任行营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湖南军区司令),率十万兵马驻守潭州(长沙),堵住岭北之路,以防黄巢北逃。

  看架势,王铎似乎稳操胜券,只等皇上给他摆庆功宴了。

  黄巢见朝廷不同意,又耐心地写了封信,说天平军节度使不让当,那让他当广州节度使,成么?

  僖宗收到信,见黄巢这么尊重他,有点不好决定了,便要宰相们商量商量,来个民主决策。

  纵你有千万个理由,造反就是不对,就是大逆不道,就得仇恨。这是所有统治者的共同想法,这种共同想法又使得统治者失去理智,做出错误决定。

  杀掉一个节度使,杀人者自己来当节度使,在当时太平常了。朝廷往往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习惯了。到时候去封诏书使其合法化,便算尽到了责任。可这次不同,想当节度使的是一个农民。对农民起义者的阶级仇恨,使得唐政府的脊梁们失去了理智,坚决反对黄巢的提出的要求。

  右仆射于琮装出很有远见的样子,语重心长地做大伙的工作。

  “同志们啊,千万不能答应黄巢的要求。广州靠海,是天然的海港,海外贸易极为繁荣,内地的、海外的货物都在那里集散,是块大大的肥肉,怎么能够给反贼黄巢?要是他再反,我们拿什么去对付?”

  什么肥肉不肥肉的,现在有几块肥肉是朕的?他黄巢不当广州节度使,广州也不是朕的。僖宗心中早已盘算清楚,正想解释一下,做做大臣们的工作,答应黄巢算了。

  “朕”,他刚一张口,便打住了。

  群臣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一副吃人相。于琮的话起作用了,已经激起了他们的阶级仇恨。

  “朕完全同意于爱卿的看法,反贼就是反贼,怎能迁就。”

  僖宗慌忙收住自己的话,换为完全相反的话,免得大臣们说他见识短浅,不像一个皇帝。

  可黄巢在向他要官,总得给个答复吧,他可有近十万的军队,哪一个节度使有他那么多的兵?

  “皇上,王大人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当务之急,是稳住黄巢再说。要想稳住黄巢,肯定得满足他的基本要求。他提出要当广州节度使,当然不妥,可总得给他个官。等朝廷准备做好了,再消灭他也不为迟。”宰相就是宰相,和一般大臣的见识远多了,郑畋一站出来开口,就使得大多数臣子信服。

  宰相卢携可不是这样想的,他对王铎当南面都统就有想法,要是黄巢不闹了,那王铎不是又有大功一件。得想办法让黄巢不安心,他不安心就会继续制造事端。黄巢继续制造事端,那王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王铎不好过,他的同党郑畋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卢携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主张和可能会占上风。可给他个什么官,大臣们看不出自己的用心,黄巢又不满意,肯定会生出事端呢?

  “大伙静一静。”卢携摆了摆手,“臣认为,给黄巢卫率府卫一官比较好。”大臣们纷纷响应,说这个提议好。

  大臣们都说好,阿父也说好,于是僖宗也说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僖宗马上派八百里加急快骑把卫率府卫的任命书给黄巢送去。

  整整等了一个月,黄巢终于等到了皇帝送来的任命书。他接过任命书,见上面用红色正楷大字写着任命他为卫率府卫一职,顿时喜笑颜开。

  “大将军,卫率府卫是什么官,比大将军大吗?”有人高声问道。

  “卫率府卫是什么官?”黄巢他也不知道,抬起头来问皇帝特使。

  “这官大得很,是未来皇上的重臣。”说完,特使捂着嘴巴,偷偷地笑。

  孙猴子穿上弼马温的官服,在天上好不逍遥快活。突然一天,他明白弼马温不算什么鸡巴毛,一气之下,他反了天庭,把天宫闹了底朝天。

  凡间没什么蟠桃盛会,黄巢比孙悟空聪明些,觉得这个官名怎么没节度使顺口,便要身边的人马上去查查卫率府卫到底是个什么官。

  黄巢身边还是有些能人,三下五除二,便有人向大将军汇报说:“卫率府卫,东宫太子属官,主要职责是在太子有什么活动时,管理那些站在路上执仪仗的侍卫。”

  “娘西匹。”气愤之余,黄巢把蒋介石的那句国骂甩了出来,“竟敢耍偶,朝廷不给偶广州,难道偶就老实,不去夺么?”

  黄巢把委任状一撕,掷到地上,狠踩几脚,抽出腰间大刀,把皇帝特使劈成两半,大吼一声:

  “兄弟们,到广州发财去。”

  广州城的城墙本就不高,守军也不多。十多万暴民围着它,四面架起云梯,一顿猛攻,大半天工夫就攻入了广州城。

  不幸的是,朱老二在这次战役中光荣牺牲。阿三在广州的郊外找了块地,挖了个坑,把二哥埋了。

  看着西天如血的残阳,阿三高声大喊:“二哥,三弟害了你呀!”可四野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一只老鹰俯冲下来,落在一具尸体旁,伸出嘴,狠命地撕扯着尸体上的肉。突然,它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又猛然飞起,落在树上,大嚼嘴里的死尸肉。吃完之后,老鹰还没饱,见站着的那个人还站在那里,似乎也是一具站着尸体,于是它又飞下来,落在死尸旁,伸出嘴,狠命地撕扯着尸体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