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越爱越伤

  回到家门前,许秋瑶神情恍惚地从包里翻出钥匙,在门上划找了好一阵,怎么都无法顺利将钥匙插进锁孔里。胃里一股不明物体在不断地翻搅,头晕目眩得厉害。她好不容易打开了家门,连鞋子都忘了脱去,整个人跟丢了魂般径直走进客厅。明明今天都没消耗什么体力,却比熬夜工作来得更加疲惫。

  许秋瑶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转身游离地朝自己房间走去,走到半路,发现玄关门还大大地敞开着。这是怎么了?做事一向认真严谨的自己从未犯过这样大的迷糊。

  她的心绪已许久不曾像这般被轻易动摇过了。

  许秋瑶来到玄关处,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握住门把,眼神追随缓缓合上的防盗门,不经意间瞥见了门侧边背靠墙壁黯然神伤的唐以安。他落寞地垂着头,一向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刘海凌乱地散在额前,方才在商场里穿着的深灰色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肘弯,衬衣领口处有两颗纽扣打开,领带也被拨得松垮,指尖还夹着已经抽去了一大半的香烟。

  他这样狼狈,许秋瑶看着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一旦在这里软下心来,之前所下的工夫就全都白费了。许秋瑶压制住心底蠢蠢欲动的恻隐之心,收回目光佯装没看见,慌张欲掩上门。

  唐以安平静地将剩下小半根的香烟一口气吸尽,丢掉烟衔,时机恰好地用手掌以迅雷之势阻止门合上。他用命令地口吻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唐以安厉声,许秋瑶却不以为然,态度依旧冰冷,“抱歉,我不想听。等……”

  跟意料中的一样。唐以安完全不理会许秋瑶的反抗,手掌稍稍施力就将门重新打开,整个人直面许秋瑶。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她的家中,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论力气,两人悬殊的差距,简直就是蚂蚁跟大象掰手腕,许秋瑶根本毫无胜算可言,偏偏现在她累得连打口水战的气力也没有了,许秋瑶泄气地转身往屋里走。他高兴怎样就怎样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也没关系,置之不理就是了,她现在是真的很需要一张床,好给疲累的身体供供电。

  唐以安追随许秋瑶的脚步,饶不死心地追究适才商场里的那一幕,“我来只为了确认一件事,你和庄宇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

  许秋瑶停下脚步,转身挑衅地直言不讳道:“没错,看了还不明白吗?”

  许秋瑶的语气坚定不已,可一注视上他受伤的眼神,就忍不住别开脸,深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动摇。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他根本就没有我了解你啊。”

  唐以安气恼地扳着许秋瑶的手臂,疼痛感渗入心底。

  “了解?”许秋瑶冷笑,“你了解的不过是从前的许秋瑶,从前的我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副空壳而已。”

  “你的意思是从前的那个许秋瑶在唐以泽死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许秋瑶缄默不语。

  “你说呀,回答我啊。”唐以安怒不可遏地追问,眼神凌厉,步步紧逼。“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仍然在你心里完好的存活着,那我算什么?那些年的时光里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从唐以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场,让许秋瑶的内心下意识地拉起了警报。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外表比谁都不拘小节,一旦生起气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许秋瑶想着退而求其次,却被丝毫不肯让步的唐以安逼退到了墙角。虽然身体抗争毫无胜算,至少得在心理战上拼力一搏,“一开始我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唐以安。”

  唐以安这下是彻底被激怒了,手掌紧握成拳,将心里的满腔怒火发泄式地重击墙面,“又是我哥?难道我就一点不如他吗?”

  重击声响彻耳畔,许秋瑶身子随之一震,面对唐以安的质问,她惶恐不安地微微点头,毫无先前的不服输气势。

  许秋瑶决绝的小火苗彻底点燃了唐以安所剩无几的希望稻草,用足以燎原的势态迅速化为灰烬。唐以安用力将许秋瑶按倒在身侧距离不过半步的长沙发上,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并且尚不及做出反应之时,他已整个人跨在了她的身上,一只手霸道地将她的双手紧紧按压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死死固定住。

  “你干什么?放开我……”许秋瑶霎时大惊失色,想要用力挣扎,手上如铁索紧缚的力道却逐渐加重,被他用膝盖加紧的双腿也丝毫使不上力气,只有头部和身体能够轻微的晃动,可是这样微小的反抗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更激起唐以安的占有欲。许秋瑶想起了八年前事发的仍旧触目惊心的那一幕,与此刻的局面简直相差无几。

  唐以安将脸凑近,强硬地亲吻她苍白无半点血色的唇瓣,不顾她的抵抗用牙狠咬她的下唇。察觉到痛楚的许秋瑶不禁尖叫出声,唐以安的舌尖有了可趁之机,熟络地探入她的口腔里,肆无忌惮地翻搅舔弄她无处躲闪的舌。

  一股浓厚的烟草味席卷着她的味蕾,许秋瑶想起了高中时,经常三不五时就被叫去教导处训话的问题学生蔡恒经常偷偷带烟去学校,以他为首的课间厕所党,其中就有唐以安的份。

  他虽然不想干涉唐以安的事,但经常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总是能够从鼻尖刮过的微风中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每次许秋瑶问他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他都总是闭而不答。

  “我讨厌烟味。”

  因为许秋瑶随口埋怨的一句话,唐以安就再也没与蔡恒一党同流合污过。

  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呢,当时的许秋瑶只觉得理所当然,并未推敲其中深意。过后听他承诺不再沾染,是真心为此感到开心不已。

  往事浮现,许秋瑶心里的伤感成倍地增长。方才仅剩的游丝气力被压在身上像个孩子般渴望寻求一丝温存的男人彻底消磨殆尽。她放弃了抵抗,紧闭双眼,像个将死之人般一动也不动,任他放肆地予取予求。

  感受到许秋瑶的双手停止了挣扎,紧握的手掌也无力地摊开,唐以安更加粗鲁地将他上衣纽扣撕扯开,嘴唇急切地在他白皙的颈项探索游移至胸口,嘴里如梦呓般不断唤着她的名字。

  既然她的心始终不愿腾出地方供他停靠,那就只能霸占她的身体,让她今后每每想起他时都能如自己般体会那股钻心的疼痛。

  不惜伤害所爱之人以求保留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哪怕仅仅只有恨。这是绝望到顶点的男人逼迫无奈的极端做法,可是唐以安却并为因此获得报复的快感。她的体温明明是温热的,嘴唇所过之处却无不透着冰冷,如冰锥刺入他的身体,雪上加霜地将他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刺得支离破碎。

  唐以安绝望地抬起头,从她苍白强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两颗珍珠般大小的泪滴衔挂在她眼角轻颤的睫毛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已经下定决定守护着她,安心等待她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现在却如同八年前般再次跌进了恐怖的绝望深渊。

  唐以安松开她的手,看到了她摊开的手掌掌纹处有几道月牙形的指甲印,透着不深不浅的淤血,这在唐以安看来简直比湖泊般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唐以安气恨地咬牙,几近沙哑的嗓门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身体缓慢从她身上离开,手掌倚着额头起身坐到沙发一角,“许秋瑶,我才是那个胆小鬼,囚禁在只有你的世界里,我那么疯狂的呼喊,你却只是一味地将自己束缚在过去里,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就不行,为什么……”唐以安的嗓音如同秋风里瑟瑟颤抖的落叶,滴血如注,心丢了归宿,既已成了空壳,就随风化为泡沫吧。

  是啊,为什么是你就不行呢?

  许秋瑶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每一次在得出答案之前唐以泽的脸都会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令她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许秋瑶,你能不能告诉我,从以前到现在,你对我有没有产生过半点好感,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也好。”

  许秋瑶别过脸,依旧沉默不语。

  唐以安自嘲地讥讽道:“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唐以安捡起掉落在地的西装外套,怅然若失地走到玄关处,他停了一会,却没有回头,声音飘渺得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我会如你所愿,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好好照顾自己吧。”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许秋瑶麻木地望着天花板,断了线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滑落脸颊。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她立刻用手臂遮挡住双眼。

  这下,是真的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