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你脸皮薄,走吧,我带你进去看看。”
唐千俞应了一声,大步跟着封黎走进了平许观的大门,朱漆大门人潮拥挤,封黎怕唐千俞走丢了,直接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拽了进来。
绕过摩肩擦踵的人群,视线猛地一开阔,唐千俞已经站在了那颗巨大的流苏树下。
正是花开的好季节,唐千俞仰着头,满目盈白的细碎花朵映入他的眼眶,如霜雪覆盖,清丽芬芳的香味涌进了他的鼻腔。
身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耳畔一凉,再回首时,耳朵上已经被人挽了一串流苏花。
唐千俞把花从耳朵上摘了下来,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你找死?“
封黎笑了声,又把一串流苏花递给唐千俞,“你要是个女孩就能直接带头上了,可惜你没头发啊,这怪谁?我只能给你挽耳朵后了,哎,要不你把耳钉摘下来,我给你穿根线,给你带耳朵上?”
唐千俞想把花扔封黎的身上,想了想还是没舍得。
“滚!谁没头发?!”
唐千俞小心地把流苏花捧在手心里,芬芳的香味把他的手都染上了,封黎看着唐千俞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想抽根烟。
“哎,介意我抽根烟吗?”
唐千俞瞥了他一眼,“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憋着!”
“嘿,我说你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啊?对你好点就开染坊了是吧?”
唐千俞用手戳了戳他的伤口,疼得封黎一阵哆嗦,他冷笑了一声,“对啊,我家染坊还等着封老板送红染料呢,要不你把这儿解开,现放?”
封黎气笑了,“操,气性真大,得理不饶人。”
唐千俞仰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抽烟对身体不好。”
封黎突然凑到唐千俞的跟前,那张俊脸瞬间撞进了他的眸瞳里,带着丝丝笑意和些许探寻,唐千俞的心跳微滞。
“你干嘛?”唐千俞的语气有些颤抖,他后退一步,收了刚才的目光。
“你不抽烟?”
封黎刚想问的一大堆话在触及到唐千俞的目光后,瞬间消失无踪了,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少爷的眼里流露出这么炽热的目光,宛若濒临死亡突然遇到希望的曙光。
这颗流苏树坐落百年,寄托了多少人的愿望,唐千俞也有未达成愿望吗?想要通过流苏树传达给上天的神灵吗?
“不抽,我不喜欢烟的味道。”唐千俞淡淡地说。
“纹身,耳钉,染发你都占了,就差一个抽烟了,怎么不装全面的?”
唐千俞咬紧牙关,突然抬起头,死灰一般的眼神掺杂了一些封黎看不懂的东西。
“我说了,我不喜欢抽烟的味道,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谁教你的?”封黎又问。
唐千俞轻哼了一声,把流苏花的细枝紧紧攥在手里,他抬头看了封黎一眼,说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我父母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封黎看着唐千俞,似乎他们之间隔了不止一个汪洋大海,他看着隔在大洋彼岸的小少爷,他们之突然离得好远好远。
唐千俞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上云?之前见过的女人明明对他那么好,难道那不是他的亲妈?
小少爷的身上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封黎突然一怔,他为什么这么关注一个这般疏离的人,是因为苦难人相互吸引的缘故吗?
“你说对了,我什么也不是,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封黎握紧了手里的木珠,转身就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里,唐千俞合了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封黎说他什么也不是的时候,他的心口突然泛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是惯常的疼痛,而是全身心的苦闷,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口抽丝剥茧,然后飞走了。
最终又只剩了他一个人。
唐千俞抬起头,仰望着满目洁白的流苏树。
他祈祷着,希望神灵能早些把他从这个世界带走,然后永远不回来。
封黎走后,唐千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着人群进了平许观,突然,他停在一个摊位的面前,摊主是一个小姑娘。
“看上什么随便拿,我就是刻着玩的,随便看随便拿,要是你想给点钱什么的,我也不勉强。”
唐千俞目不斜视地拿起一个木珠,小姑娘立刻叫嚷了起来:
“哟,你这眼光挺好啊,刚刚就有一个帅哥也买了一个,喜欢就拿着,楠木的。”
木珠很小,镂空设计,楠木手串置于阳光下,唐千俞可以看见屡屡金丝闪动,呈现光彩夺目之象。
“我没骗你吧?我家里世代做这个的,说楠木就是金丝楠木。”
小姑娘颇为骄傲,手里的活计也停了下来,从摊子上又扒拉出一根细细的红绳,递给唐千俞。
“拿着吧帅哥,看你长得这么帅,我这个珠子雕的不亏,穿根绳挂脖子上,强身健体!”
唐千俞把木珠握在手心里,拿出手机,扫了小姑娘印在桌子上的二维码,小姑娘立刻扑过去盖住。
“哎,你要是实在想付钱,扫我吧,加我好友,然后你转给我,怎么样?”
唐千俞淡淡地看了小姑娘一眼,连笑都没有笑,他在想为什么买个东西还有加这么多的戏。
“不了,多少钱?”
小姑娘看他态度冷淡,“你有女朋友?”
唐千俞摇摇头,看见了小姑娘悬挂的价格表,扫码付钱一步到位。
“那你是有男朋友?”
唐千俞梗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她,小姑娘看他这个反应立刻咯咯笑了起来,她把红绳拍在桌子上,边笑边说道:
“不会真让我说准了吧?”小姑娘凑到唐千俞跟前,“你真有男朋友啊?长得帅不帅啊?”
唐千俞冷着脸和她拉开距离,摇摇头,“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你有这功夫还不如看看钱到账了没有。”
唐千俞拿过摊位上的那根红绳,脚步一刻不停离开了摊位,踏进正殿时还远远地听着小姑娘喊道:
“帅哥!我叫王平露!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