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简直就是一个老滑头，里面总有一些取笑人的成分。在你忧伤时，它好像总在安慰你，你看见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但到头来只有痛苦一刻不停地陪伴。而在你心情好转时，它又会把你当成令人讨厌的坏蛋，一下子就离你十里八里远，你抓不着它，也找不着它，一种沮丧的思绪油然而生。
无纺布厂里的快乐也不例外。
员工们上班的班次，像一个人用力拉了一下游戏罗盘，它快速旋转起来。
一切又回归到以前平静的样子。
早班上，肖林见肖建东睡意朦胧，想打破沉寂，便对他说：“怎么了？我看你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晚上工作，白天睡觉，这种方式很不习惯，总有一种睡不透的感觉，欠大脑太多休息的时间，我担心它有一天会向我的身体追债。”肖建东幽默地说。这段时间以来，烦心事没有了，似乎所有的不开心烟消云散了，但倒班又给他带来了暂时的不适。
“你有没有看疫情的进展情况，每天疑似和确诊的人物从开始1万多，到后来的数千，最后到现在的才几百人，这个基数呈直线下降。听说国内的疫苗也研发出来了，已进入试验阶段。相信真正克制新冠肺炎的疫苗，很快就要面世了。”肖建东哪怕最忙，每天都要抽上几分钟的时间，了解了解疫情的最新情况。
“是啊，疫情好转、疫苗问世确实是好事，从此大家再也不要担惊受怕了。不过对于生产口罩一类的工厂，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类工厂自疫情发生以来就如雨后春笋般，一下子冒出来很多很多，有些实力欠缺的，没有后援的，很难‘活’过一个月。你看马上又有很多农民工要失业了。我们厂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生产出来的布，如果卖不出去，可以卖给他们自己的厂。再说我国的疫情是控制住了，但外国的疫情越来越严重。全球确诊人数破百万，单美国一家就确诊了二三十万。”肖建东叹了一口气，又说：
“可惜美国佬一向视中国为强劲对手，一门心思想搞垮中国，一家坐大，好充当世界警察。疫情以来，美国从来不干好事，援助中国的物资变成了一个空数，经常用‘莫须有’的小事件做文章，企图达到抵毁我国声誉之目的。美国的阴谋毒啊，凡中国制造的试纸、口罩都不要。非但自己不要，还威胁他的同盟国，不准购买我国的抗疫产品。”
“美国佬真可恶，‘特不靠谱’做事真的很不靠谱，不讲诚信，尽坑人。英法等国都是美帝的走狗！”肖林听着听着就来气了，他也是十分关注国际上的消息。特别是对“特不靠谱”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揍他一顿，才解气。
“我告诉你，麻烦事还真多，一堆一堆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看看，现在的车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肖建东盯着肖林，表情很是急切，似乎想从他的眼中掏出答案来，而这个答案又是肖建东不愿看到的。
肖林扫视了一下车间，发现布匹一捆一捆地码着，足有一个人那么高，有点零乱，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在并不亮色的车间，它们仿佛在这里呆得太久了，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让人很憋屈，一个个收起了心中的渴望。
他还发现，连以前放原料的地方，也全部被成品占领了，它们和成品区的布匹连成一片，把以前宽阔的过道压得只剩一条鸟道，人们进入此道，有一种踏进山林幽谷的感觉，如果在两旁高耸的“山崖”上放一只茶杯，像不像一个小小的鸟窝？
“平常不太注意，忽略了，车间确实大变样了，全是余货。”肖林答应了一声。记得以前成品区基本上是空的，那时只要有货，立马就被“前四后八”装走了。不知从哪天起，生产出来的货，越积越多。先是把成品区一堆一堆地塞满，后来原料基本不进货了，空出来的地方，也被余货塞满了。
肖林想起了肖建东的话，他说的麻烦事就是疫情好转，口罩没人戴了，自然也没人买了，口罩布也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肖林又想起前天老婆说的话，她说因感冒进了一趟药店。看见一大包一大包的口罩，心里痒痒的，想买一包回家，因为疫情，老婆对它特别有感情。记得以前一次性口罩5元钱一个，还买不到，各个大小药店都没有卖的，现在是30元钱一包，一包50片。好便宜啊，真的好想买一包回去，却没有用了。老婆只好深情地看一眼，走了。现在，市场上的口罩多得打了堆，随便哪一家药店，都贮存了很多很多，以防疫情第二波反弹。但事实上，疫情一天好过一天，“反弹”是不大可能了。
肖林还想深思下去，突然看见张领班走了过来，肖林快步奔了过去问：“这几天怎么不来拉货了？你看一大堆一大堆的，把整个车间都霸占了，连放原料的地方也抢占了。再不出货，车间就挤满了，大家就要下岗了。”
“还放什么假？现在的行情是口罩卖不掉了，你看，原料都不进货了。过不了三天，工厂就要倒闭了。”张领班一针见血地说，他总是看到事情内核，有着比同年人深刻的见解。
肖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事情还没有糟糕到几天之内关闭工厂的地步，虽然疫情好转，但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丢掉口罩，一些大的工厂，每天都要求配戴口罩，机关单位开会、研讨也一样。
“你看，把剩下来的原料做完，就要放长假了。工厂没有接到一片口罩布的订单，连他们自己的工厂，都不要咱们的货。这厂不倒才怪呢？”张领班又是一通高论，说话入木三分。
肖林听后，连连点头，因为他分析的很有道理，让人不得不信。
肖林突然觉得，疫情跟时间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由口罩来开场，又由口罩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