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别走

  “我听闻下月沈尚书要为沈大姑娘议亲,你虽未及冠,但订亲倒是也是妥当的,不妨我禀了父王,将你的字帖送到尚书府,成一段佳缘?”

  裴衡远果然十分了解裴衡齐的性子,他一听到沈大姑娘四个字,哪里还有闲工夫扯裴衡远的皮,赶紧扯开话题:“夜也深了,我就不扰了兄长的清静,先行一步。”说完就拿着药箱,仓皇逃窜。

  裴衡远暗自摇了摇头,便套上衣衫,准备歇息。

  走到内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沅,才想起来,裴衡齐急着处理他的伤口,也没来得及给姜沅腾个地方睡,便安置在这里。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到底是不妥,他走上前去,打算将姜沅抱起来。

  可刚走近,却发现姜沅似乎极不安稳,不知梦里是怎么样的场景,看起来像是做了个噩梦。眉心紧紧皱着,原本苍白的唇珠,因为干裂,隐约透着淡淡的血色,汗珠从她的鬓角滑落。

  和裴衡远猜测的差不离,姜沅梦里重复着和离书里的那几个字。整个人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想起了裴衡远那双悲痛伤情的

  眼,陷入无边的愧疚和后悔。

  随后裴衡远的身影出现在梦里,他一如从前模样,负手立在院前的梨花树下。她欣喜地跑上前,唤了声“阿远。”

  随后便小心翼翼地拉上他的衣角,想要诉说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而裴衡远也没给她剖白的机会,恰如那日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样,往前走了两步,脱离了姜沅的拉扯。

  姜沅的手上只残留衣角摩挲后的手感,一时间怅然若失,望着那个背影显然无边的无力感。

  下一秒裴衡远便转头,但只冷冷瞧了她一眼,眸子里不再含着深情,而是无边的冷然,毫无温度的注视。

  随后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和离书上的那几个字:“姜沅,我放过你了。”

  说完后便一步步走向这院子的尽头,满院的梨花也追随着他,瞬间从枝头上飘落,一时满地的惆怅,花落离人去,便是这般的场景。

  姜沅蹲在地上,任由残花飘落在她的肩头,耳边无数遍回荡着那句话,看着裴衡远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看着就要走出这方天地。

  喉咙莫名烧灼,这丝灼伤,一路蔓延全身,侵入五脏六腑。心脏似乎被分裂开来,分成了几瓣。如鼓的剧烈跳动,渐渐抽离,虽然还在跳动,但渐渐没了知觉,像是抽离掉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姜沅瞬间崩溃了,跑向那个背影,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也要追赶上去。

  终于,在最后那一秒,追上了裴衡远的步伐,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抽噎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抽离梦境,裴衡远刚想将姜沅抱起来,她便魔怔似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声音也因为脱水而嘶哑,喃喃着喊道:“阿远,阿远。”

  声音有些微小,可那句阿远却清清楚楚钻入裴衡远都耳朵里。

  裴衡远只当她是说胡话,又极不适应她这般抱着自己,耐着性子,将她从怀里抽离。

  可她一离开裴衡远的怀抱,就不知感受到了什么,又粘了上去,这会整个人都像是树懒紧紧挂在裴衡远的身上。

  委屈地像是个未满月的稚童,可怜兮兮的声音在裴衡远的耳边响起:“阿远,阿远!我不要你放过我,我不要!你别抛下我!”话语里的卑微、小心翼翼展现的一览无余。

  裴衡远这会清楚地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而心上不知被塞上了什么,或是被姜沅这个黏人精迷惑了心窍,竟然硬是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也不知是不是姜沅身子娇软,又轻盈。在裴衡远的怀里,倒是没多大的重量,看起来像是易碎的珍藏品。裴衡远轻轻用手将姜沅姜沅往上带了带,姜沅幽淡的体香,直入裴衡远的鼻尖,裴衡远原本就泛着红的耳朵,此时像是又红了几分。他十分不自然地用手拍了拍她哭的耸动的肩膀,然后哄道:“好,我不会离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裴衡远的话起了作用,原本还哭的满脸泪痕的姜沅,渐渐停止了哭泣,只留下几声抽噎声,而不变的是,放在裴衡远腰上的手,依旧牢固,丝毫不舍得放手。

  裴衡远无奈下,只好抱着她,慢慢挪动身体,躺在床榻之上。

  姜沅因为心下安心,没等多久,就松展开了眉头,安然入睡。而裴衡远却因着身旁多了个人,还是一直出言调戏他的姜沅,自然是没了困意。

  因为姜沅啊紧紧抱着他,他便只能同姜沅面对面躺着,毫无意外地正对着姜沅的脸。

  姜沅的睡相很乖,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间,淡粉的朱唇,扇叶似的睫毛卷翘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恬淡极了。可因为今日哭了好几次,极美的眼眸红通通地肿了一块,鼻尖也因为哭泣红了一个小点,脸上也泛着淡红,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裴衡远越发觉得她是个烦人的黏人精,也不知有意无意,同她见过这屈指可数的几次,一见自己就像是家养的猫儿见找了主人,攀扯着大腿,黏上来。

  想着鬼使神差地捏上姜沅白皙的脸庞,她吃痛地叫唤了一声,裴衡远这才反应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开了手。也不知是不是姜沅这娇娇,皮肤细嫩,就这么轻轻一掐,脸颊上就浮现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印子。

  姜沅却不知因着自己的烦人,被眼前人捏了脸。还不知死活地又循着温暖的源头,靠近了好几寸。

  二人由于凑的太近,鼻息交缠,显得暧昧极了,始作俑者自然安然在梦里,什么也不知道,而裴衡远心在这个深夜,乱上了好几分。

  这夜,因着各种缘由,辗转反侧的又岂止裴衡远一人。

  皇宫·久安殿

  “全死了?”沈裘年质问着跪倒在地上的暗卫。

  暗卫颤抖着,解释道:“殿下,这已是我手下,最强健的打手,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