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他们出去浪了？”蒋云琛一边敲键盘一边说道，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头歪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浪啥啊。”夏五常嫌弃地说了一句。
“哈哈，”蒋云琛笑了两声，接着拿起手机按在耳边，身体往后靠了靠，说道：“也挺好的，改改你身上老气横秋的样。”
“每天凌晨四点起来出去逛公园的是你不是我。”夏五常说。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你跟着玩玩儿吧，啊。”蒋云琛站起身，“钱双曲会带着你点儿的吧？”
夏五常想起前一天钱双曲燎了小姑娘头发把他换到身边、还说要罩着他的场景，心下一暖，紧接着应了一声。
“那就好好玩吧，认识的人多点儿挺好的。”蒋云琛伸了个懒腰，道：“我明天回攀云一趟，大概一个礼拜左右，我再回来。”
“那边儿怎么了？”
“哎没怎么，之前进设备的事是我自己去弄的，婵姐自己弄我不放心。”
“啧啧啧，”夏五常说，“婵姐办事儿还不放心了？”
“别挑事儿啊。”蒋云琛笑着说道，“行了，我睡一觉，困死了，昨天没睡好，脑子里全是合同手续合同手续。”
夏五常又嗯了几声，把电话挂了。
他又坐了一会儿，下了地，去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出来，放在床上看了半天，又把衣服挂了回去。
紧接着他又拎出来两件，也放在床上，盯着它们来来回回瞅着，像是在比较和方才的比哪一套更好看。
最后他选了一件高领的深色毛线衣，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中长款呢子大衣，最后配了条黑色牛仔裤。
钱双曲就在小区门口等他，站在路边儿上，冻得嘶嘶哈哈的，想蹲下来缩成一团。
夏五常出来时他就是那个姿势，像个等盒饭的群众演员。
钱双曲看到夏五常今天的造型还愣了愣，有点儿吃惊。平常的夏五常就是一件白羽绒服，厚厚的保暖，就那么裹在身上，里面随随便便搭一件简单的打底衫。厚重的羽绒服几乎让他忘了夏五常底子也是很好的，不管是做饭时简简单单围着围裙，脸部线条在阳光的照映下打出秀气的侧影，还是洗完澡裸着上身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有时发现他坐在沙发上不在房间里就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笑笑，那都是很帅的。
夏五常看着瘦，但能把他从离家不近的胡同口背到自己家，也绝对不能说是单纯的瘦。钱双曲没仔细观察过夏五常的身材，现在想想倒是有点儿后悔了。
真应该好好看看的，再摸一把就更好了。
“……怎么了？”夏五常笑笑，手一直揣在兜里握着。
“我去…帅啊五哥，”钱双曲侧身撞了他一下，“跟平时不一样。”
“是么。”夏五常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你也不一样。”
“哪儿？”
“衣服新买的吧。”夏五常说。
钱双曲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哇，这都能看出来？”
夏五常点点头，并不打算多说，“走吧。”
他们并肩走在一块儿。
钱双曲前几天见他的时候一直穿的是另一件衣服，一看就有些旧了，但是很干净。今天换了件短的棉夹克，亮堂堂的颜色几乎能让人从衣服上看到这人的内心深处去。
和衣服一样的，亮堂堂的。
吃饭的饭店是班长定的，是一家挺大的火锅店。桌很大，他们定了个能坐开两桌的包房。
钱双曲他们到时已经来了挺多人了，都聚在一块儿喊着聊天儿，外面的服务员一度认为屋里在聚众闹事，还是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的那种。
“诶曲儿！差点儿晚了啊！”孙浩一拍桌子，冲门口嚎了一嗓子，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门口。他这这一巴掌，把长桌都拍得颤了一下。
“孙浩你看着点儿，”班长吴琦愣了愣，紧接着骂了孙浩一句，“这他妈要是有个锅在顶上，早晚得让你掀翻过去！”
屋里笑作一团。
夏五常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钱双曲跟他们闹了几句，也过来把衣服挂上了。周晴跟吴琦他们坐在一块儿聊天，看着钱双曲进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接着聊。
“坐哪儿？”钱双曲问。
“随便，”夏五常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桌子，扬了扬下巴：“就里面吧。”
“好。”钱双曲点点头，跟他过去坐下了。
孙浩跟旁边的人说了半天，跟着串过来了，坐到钱双曲身边，往他大腿上甩了一巴掌：“诶曲儿，”他看上去很不怀好意地挑了下眉，“帅啊今天。”
钱双曲大腿上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疼，“你他妈能不能改改你这个毛病。”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孙浩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儿就跟着道歉，然后偏开头看了看一边的夏五常：“五哥。”
“嗯。”夏五常笑笑。
“她们还是觉得你比曲儿帅的，但是都不敢来跟你搭话。”孙浩指了指另一侧的女孩儿们。
夏五常往那边儿看了他一眼，正好跟转过来偷偷看他的一个女生撞上了眼神，他冲那个女孩露出个笑容，转回来跟孙浩说：“谢谢。”
女生脸红着转过去了。
“谢啥。”孙浩又拍了钱双曲一巴掌。
“我艹！”钱双曲痛快地回了一巴掌，接着不停地抽了他好几下，全抽在胳膊上：“我这么抽你你疼不疼！你他妈疼不疼！你他妈疼还抽我！是不是傻逼是不是傻逼！”
孙浩嚎叫着认错，声音太大吸引来众多目光。
夏五常靠着墙角跟着笑，心情特别好。
来之前还会担心和他们融不到一块儿去，就像以前融入不了自己的班一样。他在文科班呆了两年，几乎融入不了那个气氛。文科班男生少，况且学文的男生大多都带有一种奇异的气质。他们不以“计较小事”为耻，反而是能和女生斤斤计较起来。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另一程度的“男女平等”。
夏五常本就对很多东西都处于观望态度，再加上这样一点，他就更不愿意参与班里的事了。又因为他的外形经常受女生青睐，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男生不多且质量普遍不高的班里，他的长相和酷酷的气质就显得尤为突出。男生们出于某一种情绪，对他也很排斥。
后来到了理科班，相处的时间太短，况且又是临近高考，他又话少，看着高冷，依然没交下什么人。
所以这次到了钱双曲班里，就算还没认识几个人，但是至少没感觉到格格不入，他已经很满足了。
“……打扰一下，锅准备好了。”
服务生推门而入，头也不抬地让人把锅推进来，一个一个地给他们摆好，倒上热汤，点上火。
锅摆好之后是几盘几盘网上端的羊肉，还有几小筐蔬菜和一些别的涮品，都纷纷被摆到桌子上。要辣锅的人自己加了辣，钱双曲舀着辣椒等东西往锅里放的时候，动作一顿，紧接着就把勺里的东西扔进夏五常的锅里。
夏五常张了张嘴，辣椒油已经被浇到了汤里，混白的汤瞬间变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你是吃辣的吧五哥。”钱双曲又给自己舀了一勺。
夏五常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嗯，吃。”
他是能吃辣的，虽然吃的不多，因为胃一直不太好。但这几天家里就他一个，有时蒋云琛不分昼夜地来找他，他基本上告别了规律的作息。所以这天他是不打算吃辣汤的。
但钱双曲把辣椒和红油浇过来时他没有拒绝，不是来不及，是他有点儿犹豫。他不太想拒绝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任何人对他的好意，不管对他来说是否真正算是好意，他都是不太忍心拒绝的。
就好像在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钱双曲又站起来，端了一盘羊肉过来。一半丢进自己的小锅里，一半丢进夏五常的小锅里。
看了全程的孙浩：“偏心。”
钱双曲理都没理他。
“那什么，我说两句啊。”
桌上安排得差不多时，班长吴琦站了起来，“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三年，这回就剩几个月了。希望最后几个月呢，大家能顺顺利利的过去，轻松上考场，取个好成绩，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笑了笑，“最差也得去个攀云啊啥的啊。”
两桌人一起鼓了会儿掌，齐刷刷地喊：“好！”
夏五常被吓了一跳，身体一激灵。
钱双曲下意识地在他胳膊上握了握，目光还是冲着吴琦那边。
“咱今天也不喝酒，我就用可乐——诶我可乐呢……”
身边的人帮他手忙脚乱地倒了杯可乐，“就用可乐祝各位最后几个月如有神助吧，”说着，他看了夏五常一眼，冲那边举了举杯：“诶，好像真有神助呢。”
夏五常心头一紧，脸上笑了笑，听着他继续说。
“夏学长是上届出名的学霸呢，学文学理对他来说真没什么区别。来咱们班也算把学霸之气带来了，学长，”吴琦顿了顿，“说两句吧，学霸。”
夏五常一愣，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然后镇定地站了起来，表面上看着十分从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心里的忐忑。
“…那个，”夏五常一低头，钱双曲也给他倒了杯可乐，他迟疑了一下也端起来，“最后几个月了，大家好好努力，不会的就问我，我尽量…帮。”
“好！！！”钱双曲带头鼓掌，也不知道好在哪儿，最后包厢里就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了。
夏五常又笑笑，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在心弦上细细地拨弄着，搞得他也有点儿感动。
“信五哥，上K大！”孙浩喊。
包厢里静了一秒，接着都笑了起来。
孙浩不明所以，钱双曲笑得都快成缩起来的皮皮虾了。
夏五常坐下来，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