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实权,身边净是些监视自己的眼睛。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命格传言。
视线内房屋装饰华美的闪人眼睛,萧暮雪有一瞬的失神,垂下眼睑,掩去眼中阴霾。
比起寻常贵女,她也就是嫁妆丰厚了些,到头来还不是个笼络外臣的工具。萧暮雪可不甘心,为了权力,嫁给手握重兵的武将或是心思深沉的文官。
萧暮雪一直不说话,面上看不出喜怒,越枫林也不顾规矩,直接出声问道:“公主今天,可算是尽兴而归?”
越枫林的心思一直都在妹妹上。萧暮雪瞥见她眉宇间的焦急担忧,起了戏耍的心思,下巴微微一扬,说道:“这是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
“你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奴才?本宫要你们姐妹二人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
清早熏过的香薰味道已经散尽,萧暮雪身上比以往更浓烈的味道散发出来,脑海里不住回想起每晚所受痛苦,身体仿佛数千根针一起扎进皮肉,钻心剜骨的疼痛席卷而来,她倒在萧暮雪脚边,蜷缩起不住颤抖的身子。
萧暮雪蹲下身去,抓起越枫林的头发,盯着对方深黑色瞳孔,神色古怪。
越枫林因恐惧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能大致辨认出公主的轮廓,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痛苦,她心底甚至更加渴求萧暮雪的接触。
“公主的眼睛,真好看。”
萧暮雪听见越枫林这话,娇笑道:“我也送你一双,和这一样好看的眼睛,如何?”
耳边一直嗡嗡响着,听不见也看不清,只觉萧暮雪再询问她些什么,越枫林早已丧失思考能力,胡乱嗯了声。
神志恢复正常时,越枫林躺在一间干净朴素的屋子里,旁边坐着一个正在绣花的小宫女。
浑身上下都缠着纱布,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尤其是眼睛。
“你可算是醒了。”
小宫女见越枫林睁开眼睛,忙压下去她挣扎着要坐起来的身子,端来一杯温度正好的水,用手指给越枫林喂进去。
“你运气算好的啦。”
小宫女自说自话,“公主的怪癖,也只有我和若姑姑知道,与你同样遭遇的女子,不知被扔去乱葬岗几个了,你算是坚持的久的。到底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啊。”
越枫林摸不着头脑,干涩已久的喉咙得到水的滋养,她拖着沙哑的嗓音,说道:“坚持什么?”
小宫女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越枫林全身的纱布,还有眼睛,“公主最喜欢的,亲自下手折磨惩罚宫人了,她有一间房子里啊,全是些可怕的东西。”
勉强能回忆起来昏迷前的事情,越枫林记得公主身上的味道突然浓烈,她体内毒素再次被催发,疼得很厉害,然后说了好些话,迷迷糊糊地,她好像被抬在铁床上捆了起来,再然后,除了疼和惨叫,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了。
皮肉之苦,越枫林向来是不在意的。
只要妹妹不受这样的刑法,她无论怎样都没事。
想到小宫女方才的话,越枫林心里一抖,又想起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她松了口气,正欲开口,对方又滔滔不绝说道:“你看,你这指尖的伤痕,是公主用针弄得,十指连心,公主最喜欢扎手指啦。”
“胳膊这呀,是用匕首弄得,你应该见过吧,就是把上镶嵌着绿宝石的那把匕首。”
“对了,腿上全都是烙铁的痕迹,后背啊,还有公主专门为你刺的图案,好多人啊,没受到这层荣耀就早早支撑不住死了,真是可惜啊。”
小宫女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言语间对萧暮雪满满的崇拜,越枫林见她那不正常的模样不知该作何评价,只得直奔主题问道:“最近被公主折……”
想了想,越枫林觉得用“折磨”应该不太合适,小宫女歪着头望着她,她干笑两声,重新说道:“最近,受公主宠幸的人,有去乱葬岗的吗?”
“没有哦。”
小宫女对受公主青睐的人每一位连同容貌家世性格全都记得一清二楚,不假思索回答,“你和竹镜来的那天,死了一个,再到现在,一个也没有。”
她和竹镜来的那天?
越枫林皱眉,却牵动着眼睛疼痛,她不由摸上眼睛,一种陌生感涌上心头。
“啊!”小宫女惊呼一声,拍了下手,端来一面铜镜,“我还忘了给你说这个了。”
铜镜照的不是很清楚,越枫林看见“自己”的眼睛从极深的黑色,变成了泛红的颜色,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也不像是匈奴人,是她没见过的异族。
“这是?”
小宫女得意说道:“这用的是一位老道长的秘药,你肯定知道,就是你们暗部的那位。”
说到老道长,越枫林心中满是厌恶,就是那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道家人士为暗部研制出了不少秘药,包括那每晚必受的折磨。
“什么药,能让眼睛变成这样。”
越枫林心下诧异,只是让眼睛变色的药,那老怪物不应该专门研制这种温和的药物啊。
“不是的,你现在的眼睛呀,是一位异族舞娘的,好像是什么南什么国进贡来的舞女。”说到这,小宫女不好意思的冲越枫林吐了吐舌头,“具体的不记得啦!”
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眼皮,用着别人的东西,越枫林心里有点不舒服,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的要问的话被小宫女给带跑了。
“你刚才说,我和竹镜来的那天,竹镜,是哪个竹镜?”
“那个啊,你还是认识,就是你的妹妹,这儿名,是公主赐给她的,她现在啊,可是在公主身边贴身服侍,抢去了我不少活干呢,原本公主沐浴完擦拭身子的活,都是我来,现在却换成了她。”
小宫女一脸幽怨,绞着衣角,噘着嘴。
“我趟在这多久了?”
越枫林问,按照伤口的愈合程度来看,应该不出两天。
“你躺了三天呢,当时啊,你浑身是血的被抱进来,眼睛也是那时候换的,多亏了我这身医术,才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虽然伤势看着吓人,流的血多了点,只要会点医术的都能治好你,这倒是我自鸣得意了。对了,你有见过黑白无常来锁魂吗?或者是孟婆和奈何桥,你应该知道吧,要是喝了孟婆汤过了桥,华佗在世扁鹊在世,也救不回来人。”
被这一连串的话语吵的心烦意乱,越枫林一个眼神制止,小宫女鼓了鼓腮帮子,又拿起一旁的刺绣。
“姐姐?”
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越枫林忙坐起身子,正对上妹妹那双黑亮黑亮的眸子,她低下头,试图掩盖眼眸的颜色。
“姐姐还想瞒着我?”
越竹镜走进来,小宫女立刻从床边让出位置。
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越竹镜原本构建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看着满身缠着绷带的越枫林,泪水夺眶而出,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哭什么?”
越枫林失笑,抬手摸向越竹镜发顶。
“皮外伤哭成这样,若是我以后受了内伤真的油尽灯枯救不回来,你可如何是好?”
越竹镜咬着唇,答道:“姐姐可别胡说了,哪有咒着让自己死的。”
撩起越竹镜衣袖,看见对方完好无损的胳膊,微松口气,继而问道:“朝阳公主,没对你做什么吧?”
越竹镜有些诧异,“她能对我做什么啊?倒是姐姐,是怎么惹到公主了,换来这样一顿刑法?”
最开始知晓越枫林被惩罚受伤的消息时,越竹镜在心里将所有可能性都猜便了,她了解自己的姐姐,不会是会轻易冲撞主子,不看眼色犯错的下属,而几天的相处,公主温和大度,也不像是会对奴才施加那样严重刑法的主子。
对于宽容大度的主子来说,奴才犯错了,只会有杀或是半饶恕性质的小小惩戒。
“刑法?”
越枫林反问,余光瞥见一旁小宫女神色,她才想起来,整个玉华宫,只有三个人知道公主奇怪的癖好,她,小宫女,若姑姑。
宫里毕竟人多口杂,以这样的原因来作遮掩再合适不过了。
“受到秘药影响,险些伤到公主。”
越枫林面不改色得撒谎,小宫女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当时情况危急,公主心地善良,这些刑法啊,都是若姑姑让施行的。”
屋内一阵沉默,越竹镜眼眶红着,对越枫林投来意义不明的视线。
越枫林怎么会不知道妹妹心中所想,从小到大她说的谎话,全都被越竹镜一下子戳穿,聪慧如她,怎可能连这点拙劣谎言都看不出来?
“姐姐好好休息吧。”
说完之后,越竹镜脚下步子加快,她必须要在公主小憩醒前回到床边。
“你妹妹是不是看出来了?”
小宫女又坐到越竹镜刚才的位置上,从窗外看见越竹镜的背影渐渐远去,她拿着针线的手停下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演技画蛇添足平添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