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姬高阳

  西岐自古南北二分,北以北幽为首,常年做西岐国都,南以南疆为重,巫蛊之术盛行。北幽尚武,南疆好蛊,西岐军队中不同别国,向来设一位军师一位巫师,军师率兵,巫师布蛊,二人精诚合作,西岐才强势无匹,多年来雄踞一方,甚至当年与强大的虞国一战,也不曾败北。

  西岐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北幽出帝王,南疆出后妃,每一任西岐皇帝都必须在南疆敬贡的美人中选取皇后,帝后之子需一人在北幽继位称帝,一人送至南疆为巫,从而保证北幽和南疆的亲密协作。二十多年前,西岐榕梓皇后诞下双生麟儿,南疆得此消息,巫师姬高阳特来请命求一皇子为巫。

  姬高阳乃南疆数百年来巫师第一人,年级极轻手段却无人能及。大巫师之女秦川当时艳冠西岐,与虞燕的琼华皇后、南越的妖妃连城并称“三绝色”,芳名远播,前来求娶之人不知踏破多少条门槛,仍旧无果。这位秦川小姐与姬高阳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小姐对他早已情愫暗生,只可惜二人身份迥异,不得结合。姬高阳一门心思钻研巫术,后游历四方时遇到一位南洋降头师,那降头师手段十分了得,练得一手极为阴损高深的降头术,姬高阳有心拉拢此人学习降头术,只可惜此人口风极紧,绝不肯透露半句,好在他有个贪财好色的毛病,姬高阳散尽家财终于将此人留在南疆。

  很快,姬高阳便将此人引荐与大巫师,大巫师亦十分看重,一来二往,此人竟成了大巫师家中座上宾。连城貌美倾城,降头师天天见她,早有觊觎之心,无奈连城处事极小心,又颇懂巫术,对降头术也懂避让一二,如此那降头师只得罢手。连城爱姬高阳之心,南疆人人皆知,大巫师被女儿软磨硬泡多年,终于答应将爱女下嫁姬高阳。原本这是喜事一桩,可谁知洞房花烛夜后,新娘子竟忽然自缢而亡,前来姬家兴师问罪的大巫师也在当日忽发癔症,不日而亡,姬高阳自此坐上西岐大巫师的位置,并拜那位南洋降头师为师,习得极为高明的降头术。

  人人皆说姬高阳狼心狗肺,为学降头术便在大婚之日将发妻连城拱手奉送他人,那晚洞房之夜连城必是难忍此等奇耻大辱才含恨而终,只是真相究竟如何,并没有人亲见。此后一年内,姬高阳潜心学习,几乎将那降头师的本事学得八九不离十,如此又有一年,那降头师忽然离开西岐独闯南越圣月教,据说后来被圣月教教主所杀,死状极惨,尸骨无存。只是这事与姬高阳是否有关,时人谁也不知,不过有知情者道,南洋降头术一脉自入门之日起便被下了降头,若心生歹念,残害同门,必爆体而亡,于是又有人揣测,或许当年连城之死尚有蹊跷,姬高阳为报爱妻之仇,便假手圣月教教主也未可知,不过究竟如何,倒也没人能够证实。

  姬高阳知道南洋降头术有限,便着力研究将蛊术与降头术结合的门道,后来竟真的养出一头天上地下从未有过的尸降。但此怪物邪得很,由七七四十九个幼童祭魂才出,孩童活着时被一点点砍下头颅,身体被毒蛊啃食,头颅被放在秘术所制的黄蜡中煅烧,直至烧出尸油,填满满满一口棺材。棺材中泡着一具活尸,人活着时,五脏六腑被无数吃了七七四十九个幼童尸体的蛊虫吃尽,后由尸油泡足七日,姬斐遇滴一滴心头血在活尸眉心,如此反复七次,活尸便被炼成尸降,怨气极重,不生不死,永远饥饿。

  这样的一头尸降很危险,它由降头师的精血所引,若降头术被破,降头师必遭反噬而虚弱,降头最知姬斐遇弱强,又极为怨恨降头师,故而一旦降头师虚弱,降头必会反噬其主,无主的降头最强,会攻击一切活物,直至将其扒皮吞骨。豢养降头的人不多,养出如尸降的降头师更是从未有过,不说降头师会时时有被反噬的危险,降头师毕竟是人,和这种不祥之物呆在一起久了,降头师必将阴气郁结,被鬼气缠绕,早晚气竭而亡。

  姬高阳要皇子随身,不过为了借他身上天生的真龙阳气护体。昝白起与昝佑生乃一对双生子,二人出娘胎时,昝白起康健如普通婴儿,昝佑生却体弱气虚,大有夭折之相。姬高阳在帝都临幽待了三日,离开时便带走了昝白起,这一走便是一十三年。

  姬高阳日渐沉迷于各种阴狠歹毒又高深莫测的巫术之中,昝白起才大一点,姬高阳带着他去了云雾山谷,云雾山谷积阴深重,最适修炼妖邪之术,就是在这里,昝白起炼化成百上千童男女,最终修得一只尸降。

  姬高阳从不理会昝白起死活,高兴时或赏他一顿吃食,不高兴时非打即骂,昝白起形同野孩,每天在山谷里找吃的,毒虫毒果吃得多了,竟无意间练就了百毒不侵的体魄,对毒药也了如指掌,并偷偷学习姬高阳不甚在意的制毒之术。姬高阳身边的尸降对活物向来觊觎,姬高阳不在时,云雾山谷便成了昝白起和尸降周旋的战场,姬高阳对尸降下了禁制,不可靠近昝白起三步之内,可即便如此,对一个孩子来说也已经足够惊险。

  姬高阳身上有一件神兵利器,名为千机锁。千机锁性极寒,雪白长链,冰冻三尺,杀人于无形,横扫千军。姬高阳却很少用,实在慑于其太过霸道的寒气,即便内力再强劲之人,用之久了也会五脏六腑冻裂而死。昝白起以己愿为名器,以器驭器以保姬高阳,最终求得姬高阳将长链给他,并与他一本至阴内功心法。不过短短几年,昝白起便小有所成,于是伺机再逃。

  每年十月初八,姬高阳必犯癔症,狂饮酒,似哭似笑,口中念念有词,一醉不醒。每逢那日,姬高阳必以禁制锁困尸降,以免在自己意志薄弱之际被尸降反噬,又将姬高阳以千机锁捆住,以防他生二心逃脱,自己则择一偏僻处,任凭癫狂发作。昝白起在云雾山谷待的第十三年,姬高阳癔症越发严重,平常也会疯疯癫癫地说胡话,行事则更加阴鸷歹毒,年纪虽不大,头发却已白了一半。

  这年十月一到,昝白起便夜夜以千机锁捆住自己,白日则一切照常,如此到了初八,昝白起身上的寒症已深入骨髓,药石难医,只能卧病在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姬高阳不好再用千机锁困他,一是没有必要,二是昝白起若这样就死了,今后会有不少麻烦,如此一来,昝白起倒是好好的被留在谷底修养。

  姬高阳一走,昝白起便强撑着携千机锁出了云雾山谷,此后便蛰伏西岐多年,直到后来成为西岐的玄武大帝,不过这已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