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话 房中撞鬼

  好在只是划出了一道红痕,没有破皮,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大夫也还是开了些清凉消肿的药膏给她。折腾了老半天,苏怀月才终于上好了药膏,被扶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此时天色渐暗,苏怀月只叫身边的婢子都出去,留了自己一个人在房里。

  她也不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一旁的那个山水画屏风,脑海中还回荡着苏绍远走时的那句话。要她不要再管他的闲事了吗?想到这里,苏怀月颇有几分自嘲地笑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又不是真的苏如瑄,又凭什么要去管苏绍远的事情呢?到头来,还被人觉得是多管闲事。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这些日子,她也太把自己当真的苏如瑄了,虽说有同样的躯体,却已经是不同的灵魂,再怎么说,这苏墨也不真的是她的父亲,苏绍远也不是她的哥哥。既然这样,她为什么又要管他们呢?她只是苏怀月,她也只想做苏怀月,这苏家的女儿,白宸轩的皇后,谁爱当谁当去,反正不关她什么事情。

  看了看窗外渐浓的月色,苏怀月心中有了决定,如今难得身在宫外,不如便就此逃了,即便是回不去从前的时代也好,她一个人也可以在外活得逍遥快活,何必要在这里受气。如此一想,苏怀月马上收起情绪,将房中值钱的首饰包上一些放在怀里。左右打量着外面也没人守着,便要开门开溜。

  她的手还未触到门框,却是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寒夜里,更添几抹寒意:“你不能走,你走了,谁去救哥哥……”

  那声音很低很沉,苏怀月却是认得的,必然是苏如瑄知道自己要跑,出来阻止,不过她一个残缺的游魂,又能拿她怎样?

  “谁爱救谁救去,反正我是不伺候……”苏怀月转头,刚想说自己是不打算再管苏家的事情了,却是在看到那张脸时,所有还未来的说出口的话在口中都化作同一个音调:“啊——”

  昏暗的房间里,素衣白裙的苏如瑄长发披散,静静地站在苏怀月身后,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两行血泪滑落,赤红的血染就了整个眼眶,她瞪大眼睛看着苏怀月,一双眼中写满了怨毒,那模样十分恐怖。苏怀月本就怕鬼,先前见到苏如瑄的魂魄时,苏如瑄还是正常的模样,苏怀月下意识里也没觉得她是鬼,如今见到这般情景,只觉得心口一紧,只是惨叫了一声,下一秒便两眼一黑,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缓缓睁开眼睛,便见了一张带着惊喜之色的熟悉的脸。一直守在床边的素衣见她醒了,眼角眉梢难言喜色:“娘娘终于醒了,娘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素衣?”看着面前娇俏的人儿,苏怀月愣了几秒才缓过神来,想起昨夜看到的景象,不由得心生余悸。

  “奴婢昨日回丞相府,刚走到后院就听到娘娘尖叫,可是吓坏奴婢了,如今娘娘醒了便好。”素衣满眼欢喜地将一面小铜镜递到苏怀月面前,“娘娘你看,脸上的红痕消了呢。”

  “……”看着镜中人的面容,浮现在眼前的却是那一张惨白的带血泪的脸,苏怀月微微一颤,抬手拂开了面前的铜镜,“去给我倒杯水吧,我渴了。”苏怀月一边说着,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昨日被这么一吓,她才算明白,自己若是想随便抽身,那苏如瑄的亡魂怕是不许的了。何况如今气也消了,倒是要开始打算如何与苏绍远说和才是。

  她倒是没有想到,苏绍远对赐婚一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古代的人不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尤其是这贵族公卿中的男女们,哪一个的婚姻又是自己能做主的?这苏绍远早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那与他同岁的白宸羽,虽然未娶王妃,府中却也是有了两个姨娘,一个侍妾,如苏绍远这般,至今还未娶妻纳妾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如今这门婚事,虽然娶的是段家的女儿,不过,多少也算门当户对,况且那段晚晴似乎十分喜欢他,娶了回来定然会一心一意对他。苏怀月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允了这桩婚事,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更何况,又不是她想允了的,明明是白宸轩逼的好吗?

  “娘娘!娘娘!二爷回来了呢!”素衣刚折身去倒水,房门却又被推开,推门而入的小满笑着禀报。苏怀月笑着摇了摇头,这小满的性子,倒是和素衣差不多呢,都是这般咋咋呼呼的。

  “哥哥回来便好,我这便去看看他去。”想来如今苏绍远气也消了些了,苏怀月起身,想要唤了素衣为她更衣。却是见门口小满脸上的笑意更浓,“娘娘且歇着吧,二爷来看你了。”说完,往里面一让,为身后的人让出一个空档来。

  苏绍远还穿着昨日那件水墨天清的锦袍,此刻缓步走了进来,却在门口又停住了,看着站在床边的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头:“阿……阿瑄,昨……昨天……”支支吾吾,半天却是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二爷是想跟娘娘道歉啦,说他昨天喝多了,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是立在一旁的小满伶俐地瞧着说完,然后瞧着苏绍远笑,“二爷在过来的路上练了半天,怎么到娘娘面前就说不利索了。”

  “多嘴的丫头,小心把你分到柴房去。”被小满说得面上一红,苏绍远扫了她一眼,转头笑着看着苏怀月,将揣在怀里的一个小木盒拿了出来,“为兄知错了,这是雪颜阁的舒痕膏,阿瑄的脸没事吧?”

  “本也不过留了一道红痕,如今都消了。”见他这般,苏怀月也是舒了口气,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笑着上前接过了舒痕膏,“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妹妹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有用呢?”

  “哪有这般诅咒自己受伤的……”听到她这般说,苏绍远失笑,想起刚刚听小满说她昏倒,不由得皱眉问道,“昨天怎么了,听小满说你在房中昏过去了,可是摔到了哪里?”

  “没什么,许是昨日太累了,起身太急,便昏过去了。”想起昨晚的苏如瑄,苏怀月叹了口气,只盼着这样的场景,来这么一次就好,再来的话,她保证要吓出心脏病的,“哥哥刚回来,还是回房去洗漱休息一下吧。”

  本是担心苏如瑄,所以一回来便过来道歉了,如今才想起自己还一身未散的酒气,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要告辞回远松斋去换衣服。然而,还未等他走出苏怀月的院门,却是被一队神武军拦住了去路。

  “苏将军,还请跟我们去一趟大理寺吧。”为首的神武军与苏绍远是旧识,对他颇为客气地说道。

  “为何?”薄眉一挑,苏绍远有了不好的预感。

  “昨晚段晚晴遇害,死时手中捏着的是从你身上扯下来的乾元玉佩。”神武军首领还未开口,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苏墨站在几个神武军身后,一双眼冷冷地落到了苏绍远身上,“陛下要大理寺彻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