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月拢着袖子跪坐在地上，也不顾被碎瓷片划破的膝盖，只是静静看着钟秀宫的宫门一道一道地合上，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终是在人群的簇拥下消失在闭合的门外，苏怀月终于轻轻一挑眉，伸手：“小满，扶我起来。”

　　“皇后娘娘……”一旁小满将她扶起，看着那沁出血的膝盖，颇为心疼，低低唤了一声，又转头去叫人拿金创药来。

　　“以后便是昭仪了，可不能乱叫。”苏怀月被扶着坐到座椅上，看着小满跪在脚边替她处理伤口，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她也不知自己刚刚到底是怎么了，竟然那般顶撞皇帝。想着要是刚刚皇帝若是真的一怒之下，赐了她死罪，她又要如何是好？

　　大约是因为不甘吧，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退让，一直讨好，却是一直将那个男人的冷漠无情看在眼里。她刚刚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内心，她本也只是想看看，看看听到那些话的白宸轩是什么反应。只是如今细细想来，她总是觉得，自己怎么成了送哥哥上刑场的推手呢？

　　“如今我成了昭仪，这钟秀宫以后与冷宫无异，你们也不必这么多人都留在这里伺候了。趁着我今晚没心思管你们，想走的人今晚便赶紧收拾了走吧，不管去哪里，都比待在这里强。”叹了口气，苏怀月抬头看了一眼门口跪了一地的钟秀宫宫人和婢子们。人群中，倒是看不到红露的身影，想来是刚刚便跟着段凌儿回去了。

　　虽然她这般说，外面的人却是不敢动。苏怀月朝小满扬了扬下巴：“去把门关上吧，明日清晨，若是还在门外的，便是自愿留在钟秀宫的，到时候不管钟秀宫如何，我命运如何，你们都没得退路，若是想要好好活命，就趁今晚赶紧走了吧。”

　　小满默默将门合上，她站在门口，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宫人婢子脸上的表情，从惊异到惧怕到欣喜，想来，明日开门，这门前便会一个人都不剩了吧。小满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心疼自家娘娘。这可是被二爷捧在心尖上的女子啊，要是二爷知道她如今的境遇，指不定要多伤心。

　　“娘娘！”门即将完全合上时，却有一双纤细的手一把按在了门上，刚刚因着段凌儿大闹而出了正殿的素衣此刻噗通一声跪在门前，双手撑着门，“娘娘，素衣愿意一直跟随娘娘，求娘娘不要赶素衣走。”

　　苏怀月看着跪在门口的人，对于素衣这般忠心，她是颇为感动的，苏如瑄第一次入冷宫时，便是这个小丫头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可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实在是不觉得把素衣留在自己身边是对她好。

　　“别的人也就罢了，素衣是断不能留在这里的，我已经差人去与欣嬷嬷说了，让你回欣嬷嬷跟前去，快去收东西吧。”苏怀月摇了摇头，不再看素衣。欣嬷嬷是素衣刚来钟秀宫时，苏如瑄分去照顾她的，相处两年，欣嬷嬷对素衣还算不错，如今将她送回去，也算是有个照应。看着那孩子就是不松手，拼命在门前磕头，苏怀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门边。

　　彼时门外，当真是除了素衣，一人不剩了，苏怀月也不说什么，这般见风使舵，本就是宫中常事。她让小满让开，自己扶着门缓缓蹲下，伸手按住了素衣准备往下磕的头，她轻轻抬起小姑娘的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看着她：“素衣，还记得在冷宫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小姑娘的额头已经磕红了，她仰着头看着苏怀月，一双眼中满是泪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苏怀月又问。

　　依旧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去欣嬷嬷那里吧，我说过要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如今，去欣嬷嬷那里，便是对你最好的保护。”苏怀月叹了口气，说得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素衣，我让你去欣嬷嬷那里，不是不要你了，你放心，若有一日我苏如瑄还能重掌后宫，我必会去将你接回来。”

　　“可是娘娘……”素衣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苏怀月抬手打断。

　　“去吧，记着我说的话，好好在欣嬷嬷那里等我。”苏怀月承诺般地拍了拍素衣的肩，站了起来，也不等小满过来，自己便把门关上了。她靠在门上，隐隐还可以听到门外素衣低声的啜泣，心上微微泛起一丝疼痛。来这里这么些日子了，素衣也算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一个。尤其是在冷宫的时候，还是那样一副甘愿为她死的架势，如今真要她离开，自己也是有几分舍不得的。

　　“娘娘……”小满欲言又止，唤了她一声，终还是退了开去，“娘娘去内殿吧，池暝已经在那里了，小满在这里替你们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