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山寨已在眼前,可慕小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目创痍,山寨到处是烈火焚烧的痕迹,大门已经灼烧殆尽,凉风中些微灰尘扬起,似是低声哭诉。
慕小小飞也似的跳下马背冲如寨内,哪里还听得见沐海焦急的唤她:“小小!莫慌张,小心!”
“爹爹!!小虎!!!”慕小小往寨内跑着,喊着,地上四散着家丁的尸体。
跑到大堂,她才停止呼喊,眼睛紧紧盯住地上一个浑身是伤的人。
“小虎?......”她声音轻而飘渺,连她自己都难以确定是否出自她的口。上前几步,她才肯定地喊出:“小虎!!!你......你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刚要扑过去摇晃仰面躺在地上的兀突虎,背后一双手抓住了她。
“小小,让我看看。”是沐海追赶上来,将她护在身后,自己上前探兀突虎的鼻息。他心中思忖,究竟何人下此屠寨毒手?凶手是否已离开?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以他看到的惨状,对手必是凶残之人。眼下只能看看是否有活口,以便找到些线索。
“小海......怎么样?......小虎......他、他还......”慕小小声音战抖的厉害。
“还活着。”沐海感到他微弱的气息,虽气若游丝,但可以肯定他还活着。只是看他身上的伤,有些不可思议,基本上没有外伤,都是些打斗时轻微的碰撞之伤,不应导致他现在的状态。沐海麻利地扯开他的衣服,胸口上乌黑一片,竟还隐约泛着污浊之气,沐海眯起眼,难以确定兀突虎是被何人何招所伤。
“兄长!这、这莫非是妖法所致?”席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妖法?席地哥,我家与蕃外并无瓜葛,虽然小虎是蕃外人,可他们怎么会伤害自己人呢?”慕小小见兀突虎还活着,心中的无数问号便接踵而至。
“小小、贤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带着这位兄弟,寻个地方疗伤要紧。”沐海又问,“贤弟一路进来,可还见到其他活口?”
“未见,想是下手残忍之辈。”席地也为这屠寨惨状悲愤。
“小小,我们先行离开吧......”沐海话还没说完,慕小小就突然叫起来:“爹爹!爹爹在哪儿!”
可以找的地方沐海都陪她转了个遍,独独不见慕寨主的踪影。此事果然有内情,眼下当务之急是为兀突虎疗伤,再从他口中得知详情,只此一法。
“爹爹......爹爹......”
“小小,还是快随我离开吧。”沐海拉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不!我不走!我要找到爹爹!”慕小小朝他大声叫着,声音中的焦急、悲痛甚至一丝丝的恐惧,都逃不过沐海的耳朵。
“听话......”再去拉她,竟被她重重推开。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找爹爹?为什么!!你们都走吧!!都走吧!我自己找爹爹!!不用你们管!!”她情绪已经失控,眼泪顺着脸颊落下都不知道,她想要宣泄这悲伤的感觉。
她的哀伤沐海又怎么会不懂?他上前抓住她,任她乱抓乱打地挣扎,扔紧紧将她箍在怀里,直到她放声大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呜呜......小虎被伤得这么重......呜呜......爹爹也找不到......到底为什么!!!”她将脸埋在他胸膛上,让眼泪流个痛快。
沐海默然,此刻只能抱着她。在他眼里,她总是微笑的,快乐的,机灵逗趣的,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愁眉苦脸的,傻傻的小姑娘。直到看见她的泪,她悲伤的眼神,他才恍然,自己忽略了什么。怀中啜泣的人儿,让他第一次心里隐隐的疼。
天空阴云密布,似是大雨将至。看慕小小情绪平复了许多,三个人将兀突虎放上马背,朝孝贤村赶去。
寻了家客栈住下,席地问慕小小村中是否有大夫,慕小小说是记得村南有个老大夫,医术了得,可惜年事已高,不便出诊。席地即刻决定前去请大夫过来。
“小海,那大夫会随席地哥来吗?”慕小小在客房内等得着急,来回踱步。
“放心吧,只要说明原委,以慕家寨在本地的名声,大夫一定会来诊疗虎兄的。”
“对不起......小海......我刚才、刚才......”慕小小脸上红晕绽开来,小声嗫嚅着。
沐海望着她并不言语。她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半晌,仍不见动静。她用余光偷偷瞄他,他居然唇边笑意泰然。
“你......你!!!你笑话我!!”慕小小俏脸通红,腮帮气得鼓鼓的,逗得沐海大声笑出来。应该开心呐,小妮子终于恢复如常了。
果然不出沐海所料,不大会儿功夫,老大夫便随席地来了。来人白须白发,席地口中唤他万大夫。
他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步伐稳健,想是自有一番养生之道吧,沐海心里胡乱想着。
把脉后,万大夫又探了探兀突虎的胸口,捋须缓缓道:“浊气攻心,本无力回天......”
“什么!万老伯,小虎还活着不是吗?什么无力回天!行医救人,难道你想看着他死?!!”慕小小又急又气。
“小小!”沐海见她口无遮拦,忙出声阻止。
“叫我做什么!”白他一眼。
“哈哈,莫急莫急。”万大夫笑道:“老夫只是说本无力回天,但是慕寨主与老夫交情不浅,这里有一瓶清心露,分三次给他服下即可祛污浊之气。”言谈间,万大夫从随身小箱内取出一个青花瓷瓶,交到慕小小手上。
“谢谢!谢谢万老伯!”拿着救小虎命的药水,慕小小连声道谢。
“不谢、不谢。哈哈,丫头,不气老夫的气了?”
“哎呀......”她羞红了脸,娇嗔着。
“哈哈,好了好了,内伤还需仔细调养,明日还请诸位到我住处取药方。外面雨水见小,老夫也要回去了。”
“我送您。”席地同万大夫一起走出客房。
慕小小忙将清心露灌进兀突虎嘴里,看着他无意识地吞服进去。
“小小,你去休息吧。”沐海见她无意离开,坚持守在兀突虎床边,就劝她:“若是虎兄清醒过来,我去隔壁叫你。如何?”
她摇摇头,继续看着兀突虎。
“小小,又要任性么?”他正色道:“即便是你要照看虎兄,一会席地回来也是要歇息的。你一个女子在此,像什么话?”
“可是......”她满脸的倦意,还是倔强的强撑着。沐海自然看得出,不容她说话,拉起她,关到隔壁房里。自己回来,替她坐在床前守侯。
席地回来见他在看护,便提议接替他,被他婉言拒绝了,只好做罢,独自睡去。
夜半时分,床上的人呻吟起来,沐海见他逐渐清醒,忙扶他坐起,再次喂他服下清心露。
“呃......我......我这是在哪儿?寨主......寨主!”兀突虎挣扎着要下床。
“莫要动!虎兄伤势未愈,不便行动。”沐海拦住了他。
他抬头细看,才认出是带走小姐的人,吃惊的说:“你......怎么是你?小姐呢?小姐?!”四下观望并没见到慕小小。
“虎兄,为了照看你,小小已经很是疲倦,刚才不久才被我劝了去隔壁歇息。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吧。还请虎兄把发生事情的经过告知我,看能否帮些忙。”
听闻小姐安然无恙,兀突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不出寨主所料,柳沐海果然是个君子。眼下寨主被虏之事怕也隐瞒不了,思及此,他决定把整个事件合盘托出。
“沐海兄,有所不知。十日前,寨中来了几名蕃外旅客,说是路上遇了盗匪,钱财所剩无几,沦落至此,寻求帮助。寨主宽厚,自然留他们住下,并打算赠些银两做盘缠。谁知,三日前,这几个人忽然露出狰狞面目,在寨中大开杀界,他们招招毒辣,而且怪异无比,我自知无力招架,便想拼死保护寨主。为首的人似是看出我的意图,运气于掌上,竟是乌黑一团浊雾,我看不妙,就运功护心。浊气袭来,只一下,感觉浑身粘腻恶心,沉重无比,昏迷了过去。倒下前,看到他们几人将寨主虏了去,留下话:若要此人活,罗鹞帮候教。”
“罗鹞帮?哼,又是罗鹞帮么?”沐海没料到事情会朝如此方向发展,看来蕃外是非去不可了。
“此话怎讲?”兀突虎不解。
“虎兄,时间已晚,不如快快歇息,明日讨了药方,疗好伤再叙谈不迟。”沐海心中忙着盘算接下来的行动,劝他去睡。
兀突虎胸口浊气渐散,但伤势不轻,还需修养,便应了沐海,翻身睡下了。
计划好下一步的行动,沐海合衣小寐了两个时辰,天便亮了。
几人起身后,沐海把昨夜与兀突虎叙谈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说好叫醒我,怎么食言呢?”慕小小不依。
沐海不语,他不愿说出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的本意,所以选择了沉默。
“算啦,算啦,小虎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我心情大好,才不和你计较!”慕小小坏笑一下,“但是记得啊,你欠我一个情!欺骗我的事就此作罢,等我想到要你还什么的时候再告诉你。嘿嘿!”
沐海莞尔,这话的确符合她的脾气。
“兄长,我这就去万大夫那里取药方吧。”
“好,快去快回。”
席地出门后,慕小小把最后一点清心露交给兀突虎,看他服下,胸口的浊气几乎看不到了。
三人坐在桌前享用小二刚送上来的,热腾腾的肉包。叙谈间沐海把离开慕家山寨后的种种告诉兀突虎,当然省略了麒麟丹的内容。只说是,在宁福也被罗鹞帮众所伤。
待席地回来,四人商量后续行动。
“去蕃外有我同行方便许多,毕竟我对那个地方比较熟悉。”兀突虎坦言。
“若是有虎兄相助自然好,只是......”沐海睨着慕小小。
“看我做什么?屠寨之仇、寻找爹爹再加上妖人异士,你想,我会不去么?”慕小小认真看他。
“唉......”沐海意料之中,还是忍不住佩服这个傻妮子的天不怕地不怕。蕃外危险重重,对她说了也无济于事,他只有叹口气,默许慕小小的同行。
“嘿嘿,席地哥,我们要一起去蕃外咯!”她哪里还管什么危险,此行她绝对不能错过。
“是了,是了。”席地也为能有这个俏皮的小丫头同行高兴。
“小姐,属下未能保全寨主安全,任小姐处罚。”兀突虎还在为寨主的事自责。
“小虎,这样说就见外了,爹爹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平安就好。”
“小姐......谢小姐!我兀突虎,必用性命保小姐蕃外之行的安全。”
“好了,好了,小虎你受伤后聒噪了哎。你们聊吧,我去命小二把药抓了,再煎上。”慕小小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门口。
两日后,兀突虎伤势渐愈,出行在际,沐海趁众人不注意时命小二带封书信去驿站,传话给宁福城的养母柳瞳。信上书:蕃外罗鹞帮寻麒麟母勿忧。
四人离开孝贤村后,万大夫房内——“事情办的不错。”蒙面男子声音浑厚。“属下实不敢居功。”万大夫必恭必敬。
“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都逃不出我的掌握!哈哈哈......”狂笑声中蒙面男子匿得毫无影踪了......
蕃外风沙大,黄土无规则的摊在地上,看得人心中一片荒凉。太阳照得烈,指引着四人罗鹞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