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似乎是从小腹的左侧开始的，隐隐的，不是很厉害，但却总在那里牵扯人的神经，生怕你忽略了它的存在。楚宁放慢了去车站的脚步，无心再欣赏夕阳西下的乡村美景。路上不巧还遇到了一个健谈的学生家长，楚宁强打精神和她聊了几句，这么一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往县城去的公交车开走了。本来如果紧跑几步或者大声喊一下，公交车多半会停下来的。毕竟这将近一年来来往往的，司机们也早就认识这位来支教的总是笑眯眯的城里老师了。

　　但是今天的疼痛实在耗去了楚宁的精神气，她咬着嘴唇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给林思枫打电话，想让林思枫来接自己一下。可是连打了两个都是无法接通。楚宁只好继续等下一班公交车的到来，同时也盼望着能有开往县城的回程出租车经过。平时不着急的时候吧，公交车似乎很准时的二十分钟一班，出租车也经常一辆接着一辆，可今天你想要它们来了，它们却摆起了架子不见踪影。

　　似乎是抗议主人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疼痛阴险地慢慢转移了位置，不再是一个地方，似乎整个小腹都钝钝地疼了起来，而且是间歇性地发作。每次楚宁侥幸地以为疼痛也许要过去的时候，一阵新的又来了。似乎和痛经的感觉有点像，但是自己上个星期才结束月经，应该不会。难道是阑尾穿孔了？楚宁有点害怕起来。

　　“嘎”一辆警车一下子在前面来了个紧刹车，又倒了回来停在楚宁身边，因为疼痛而低头坐着的楚宁只看见一双虽然已经不新了但却擦得发亮的皮鞋，她吃力地抬头，只见夕阳下对方帽檐上的警徽熠熠发光。

　　“难道我坐这里影响市容，警察叔叔要来教育我么？”楚宁隐隐约约地猜测，因为这几天青秀乡上上下下正为创建全国最美乡村而奋战呢。

　　“楚老师，你怎么坐在这里？”声音有点熟悉，而且一双有力的大手一下子把楚宁扶了起来。

　　“是你，邱队长。”这下，楚宁看清了眼前站着的正是爸爸的老部下，现在在公安局任治安大队队长的邱启明。但是因为疼痛，楚宁感觉自己完全提不起力气高声说话。

　　“对啊，刚才我远看着像你。幸亏冒失了回，停下来。”邱启明觉得手中的女人今天似乎特别柔弱，风一吹就要倒下去，这跟他平时看到的可不大一样。

　　“我，有点不舒服。”

　　“那我送你回去吧。”邱启明说着把楚宁扶上了副驾驶座。

　　“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邱启明看着楚宁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担心地说。

　　“我先打个电话。”楚宁费劲地拿出手机继续拨打林思枫的电话，还是没通。

　　“怎么，电话没打通？”

　　“嗯，可能手机没电了。”楚宁心里也有些诧异，林思枫因为平时业务联系电话多，是备着两只手机的，一只打的没电了，马上换到另一只手机上去。一般很少有打不通的时候。

　　“那，要不要打给你公公婆婆？或者爸爸妈妈？”邱启明又问。

　　“不用了。”楚宁无力地摇摇头，自己这么大人了，一点点小病小痛的还要麻烦家长，也太娇气了。

　　疼痛越来越加剧了，楚宁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嗖嗖”地在冒冷气，很快凝结成了水滴，从头发间，从手臂上，从身上每个地方渗出来。神经倒是越来越清醒。这回恐怕不能在小诊所里解决了。

　　“邱队长，真是不好意思，真得麻烦你送我去医院了。”楚宁歉意地说，本来人家好心好意给你搭个顺风车。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

　　“没事，看你这样子，恐怕病得不清，我送你去吧。”邱启明猛踩了油门。

　　想到接下来要排长队，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医生下班前看到病，楚宁心里有些着急。忽然，她的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那个叫郑明的副院长不是就在第一医院吗？

　　楚宁觉得越来越疼了，眼前似乎有点发黑，找号码也费了很大的劲。“嘟”的一声，郑明的声音一下子传来了：“楚老师，是你？有事吗？”

　　楚宁疼得已经来不及寒暄：“我肚子疼，疼得很厉害，可能是阑尾炎发作了，您能帮我看看吗？我怕其他医生可能要下班了。”

　　郑明的声音一下子有点严肃起来：“肚子疼？哪个部位？怎么样的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

　　“下午开始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肚子疼，很疼。”楚宁好像觉得整个腹部真的有把刀在四处搅动，刀刃所到之处尖锐，刀把戳到的地方钝重。

　　“你别急，我就在医院急诊室门口等你。”郑明搁下手机就往楼下冲，其实当医生这么久，对于病人的生死病痛其实都看得稀松平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电话里这个叫楚宁女人低声的诉说，自己却有些从未有过的担心。

　　到了急诊室门口，楚宁已经疼得浑身没了力气，任由邱启明把自己抱下了车。穿着白大褂的郑明早已经和护士一起带着手术推车在门口等候了。当邱启明轻轻地把楚宁一抱上去，郑明就马上和护士一起推着车往B超室跑。邱启明也赶紧跟了上去。

　　“小林，这是我亲戚。她自己说肚子疼，你赶紧给她检查下。我在外面等结果。”郑明满脸郑重。

　　林医生不敢怠慢，一边麻利地帮楚宁拉下一点裤子，涂上镜头皮肤粘和剂，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您是郑院长什么亲戚呀，比他自己生病还紧张。”

　　楚宁已经无力回答，咬紧嘴唇才轻声问：“医生，我这是怎么了，是阑尾炎吗？”

　　“不是。”林医生干脆地回答，但是看着屏幕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还不忘记帮楚宁拉上裤子，冲门外大声喊，“郑院长，病人腹内出血，可能是宫外孕。快准备手术！”

　　在门外等候的郑明和邱启明一下子都冲了进来，在门口差点两人挤在了一起。

　　“来，你马上抱她上推车。我来安排手术。“郑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邱启明，他以为这就是楚宁的丈夫。虽然看着他们从警车下来时，心里有点嘀咕，好像阮玲玲上次没说楚宁的丈夫是个警察呀。

　　“来，跟着我走，先到检查室。”一旁的护士熟练地吩咐邱启明。

　　楚宁觉得剧烈的疼痛似乎随着上了推车反而减轻了，可是身体却很轻，轻得像要飘起来。可能是医院的空调打得太低了吧，总感觉越来越冷。

　　耳边的声音很多，郑明的，护士的，还有邱启明在检查室外的询问声。低血压，是说自己吗？大出血，要准备输血，也是说自己吗？宫外孕？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楚宁听不清楚任何人的声音，浑身无力，只能任由护士摆布，量体温、血压，抽血、消毒，然后是郑明带着口罩出现在自己眼前，把写有一大堆内容的协议拿了过来。

　　“手术需要切掉一侧卵巢，需要你签字。”一旁的护士说。

　　“好。”楚宁一口答应，飞快地签好字。只想尽快结束这莫名疼痛的她此刻不要说是切掉一侧卵巢，哪怕是拿掉整个子宫都无所谓了。再说了，进了医院，要杀要剐的哪里还能自己做主，哪怕你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不都还得听医生的话吗？

　　郑明走出检查室，往手术室走去。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邱启明听到郑明在交代护士要准备病人的输血，赶紧跑过去，撸起胳膊，冲着护士说：“护士，需要输血吗？我来，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