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被罩上氧气罩毫无生气的沈菲儿,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楚宁是从不相信上帝的,可此时她在心里一个劲地央求:“求你,如果上帝你真的存在的话,求你让她活下去,用我的生命交换也可以。”
到了医院,医生翻了翻沈菲儿的眼皮,又拿听诊器听了听她的心跳,摇摇头:“已经死了。”楚宁紧握着担架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就这样死了?外边哭声越来越近,那是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沈菲儿父母。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沈菲儿的妈妈情急之下,一下子跪在了医生的面前。
“孩子早已经没有呼吸,伤的太重了。”医生扯出被沈菲儿妈妈死死拉住的衣角,惋惜地说。
被无情打消了侥幸念头的沈菲儿妈妈疯了一般的扑向担架:“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你叫妈妈怎么活下去呀。”
沈菲儿的爸爸完全不顾大男人的形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错了,女儿,你回来呀。爸爸什么都听你的。”
医院里看病的其他人和医生护士无不同情地看着他们,虽说医院里的死亡见多不怪,但这么幼小的生命逝去却还是让人不由扼腕痛惜。
楚宁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样浑浑噩噩地回了学校。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才是噩梦的开始。
首先是谈话,没完没了的谈话。学校里的校长、书记、分管安全的副校长、分管教学的副校长,来找她的谈话。还有介入案件调查的派出所民警,做笔录录口供。
一次, 两次,三次……
时间,地点,起因,经过。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楚宁一次又一次机械地重复自己的回答,到后来她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好陌生好遥远,真的是自己在说话吗?
课是依旧在上的,楚宁没有请假。楚力强在得知这件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女儿时,只说了四个字:实事求是。
而在家里时,楚力强看着迅速憔悴瘦削下来的女儿,强压住心头的不忍说:“宁宁,面对,才是唯一的办法。”
是的,楚宁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别人的眼里,她还是照常上课批改。班里的孩子们也似乎早就忘了这件事情,忘记了曾经身边有这么个同伴那么轻易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事情调查下来很清楚,沈菲儿的跳楼纯属个人行为,学校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而且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这段时间沈菲儿的父母正在为离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尤其对于沈菲儿的抚养权两人都在踢皮球。这是自小抚养沈菲儿长大的奶奶在她下葬时一边痛哭一边诉说的:“你们要能对孩子稍微上点心思,孩子至于会跳楼吗?”
虽然沈菲儿是在学校跳的楼,但痛悔不已的沈菲儿父母并没有对学校有太多的为难。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学校还是给了她家一定的经济补偿。
对于楚宁,学校里没有给任何处分,只是在教师大会上,校长再三强调对于学生尤其是成绩差的学生或者是心理异常的学生,教育教学时一定要注意言辞。现在的孩子像是被催熟的水果,看着饱满其实脆弱不堪。
没人知道,每次校长这样善意地提醒时,楚宁就觉得心脉旁边有一根细细的针,一下又一下扎着自己,生疼生疼。如果多点了解沈菲儿目前的家中的处境,如果自己能主动和家长取得联系,是不是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只要一静下来,楚宁就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楚宁开始失眠,一闭上眼睛似乎就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安眠药一颗,两颗,都慢慢失去了作用。头发开始一把一把的掉,每次梳头,卫生间地上总是一扫一大把。
感觉女儿异样的楚妈妈忧心忡忡,她问楚力强该怎么办?楚力强无奈地摇摇头:“这次事情不是女儿的错,但她向来那么善良,可能要自责上很长时间。我们也帮不了她,只能看过段时间会不会好一点。”
王宇哲只是知道楚宁班里有个女学生跳楼,现在的孩子心理素质差,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把自己当成有九条命的猫一样。他也唏嘘了一阵。你说要个个像钱诗雨那样的千锤百炼都不怕的,谁还会去自杀呀。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楚宁正为此备受煎熬,打给楚宁的电话最近总是石沉大海。以为是楚宁工作忙,王宇哲也没有在意。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等就是了。再说在钱诗雨的鼓捣下,罗马西餐厅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也动了开连锁店的心思了。人一忙也就淡忘了许多事情。
邱启明在案件终于理出头绪后来到了楚家,却被楚宁的消瘦给吓住了:“怎么了,你最近生病了吗?”
楚宁摇摇头,只说了句:“你坐坐吧。”就撇下他回房间去了。
楚妈妈叹着气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邱启明,邱启明大为震惊,这段时间他忙于非法集资的案件,压根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楚宁还这么自己虐待自己?”邱启明觉得楚宁似乎是有抑郁症的前兆。
“你去劝劝吧,也许能有点用。”楚妈妈抱了几分的希望。
邱启明敲了敲楚宁的房门,过了一会见还没有反应,便轻轻推了进去。
楚宁脸朝窗外,坐在书桌前。
“楚宁,你还在难过吗?”邱启明轻声地问。
“没有,我只是恨我自己。如果我能多点耐心,如果我能多点细心的话……”楚宁的声音里充满了凄楚。
邱启明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抓住楚宁的双臂,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看着我,没有如果,什么如果都没有,只有现在。”
楚宁扭转身去,不去看他的脸。邱启明扳过她的肩膀,大声说:“看着我,楚宁,都已经过去了。你再自责,那个孩子也不会活过来了。何况这并不都是你的责任。”
邱启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脆弱得像一株芦苇,让人不忍心触碰。可是现在如果还不叫醒她,只怕她就要迷失在自己编制的牢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