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锁心锁心锁住谁人心

  女子化身莲花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精神也有些模糊起来,虚弱地靠着一边的碧树流花,眼前是模糊一片,那些人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虚影,让我忍不住眯起眼睛,摇晃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却不过是徒劳,身子越来越软,那花树被我拽得摇晃,花瓣纷落,像是一场花吹雪,终究是躲不过混沌的黑暗,身体随着手指的下滑,趴到在树下。恍惚中我嗅到了浅浅的曼珠沙华的香气,那样的浅淡,却有让人难以忽略的美好。

  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身体的冰冷,看到眼前的冷然。仙界?

  身下是冰冷的石床,刺骨的寒气浸入我的血脉,牙齿上下磕在一起,都在打颤。我乌黑的发丝未绾,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凌乱而苍然,身上的一袭白衣依旧光鲜。我紧紧抱着肩膀,将身上的衣衫裹了裹,慢慢翻身从石床上坐起来,脚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悠远的脆响,我的身体一僵,慢慢掀开裙摆,看到脚腕处挂着一枚泛着冷光的铃铛。铃儿叮当作响,就像是一枚银针猛地刺进我的胸口,我捂着胸口的位置,伏在石床上轻轻喘息着,痛意弥漫在身上。

  “你醒了!”冷冽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惊醒,我抬起头,透过散落的杂乱头发,看到石床边的一双白色锦靴,嘴角艰难地勾起,心中很是欣喜,游弋,他会帮我的。此时的我像是缺水的花朵,口中干涩不堪。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感觉到一股陌生的腥甜在喉间蔓延,我艰难地哑着声音喊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似乎要撕裂我的喉咙,“游弋,带我离开……”

  我艰难地支起身体,颤巍巍地伸出苍白干瘦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袍摆,我看到自己的手像是一节节干枯的树枝,干瘪没有血色。我有些呆愣,看看自己紧抓着他袍摆的手,那……那还算是手吗?我猛地收回去,眼睛瞪得老大,这怎么,怎么会是我的手呢?怎么会呢?

  我的身体瑟缩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干枯如枯木的手指,面上满是惊恐,“这……这……”喉中的疼痛让我只能艰难地发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字眼,可那难以忍受的恐惧却牢牢地霸占着我的心,像是蔓延生长的黑草,铺天盖地地将我掩埋。

  “私自下凡,逃离仙界,不听教诲,今日起,罚你在此处思过百年,无令不得外出。”他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不曾注意到我的慌乱,我的无助和害怕,只是冷冰冰地背手站着。

  游弋的话,我半字未闻,眼前的景象已然让我无法承受。我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沉睡一觉,为什么醒来后就一切都变了呢?

  我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手指紧扣,指节泛着白色。我双目圆睁,瞳孔无焦距地盯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我心里充斥着恐惧,只想逃离,只想逃开这冰冷的天界和眼前这冰冷的人。我一定要离开,不然真的会疯!我手撑着身下的石床,挣扎着就要爬起来,长发铺盖在眼前,掩去我所有的痛苦神色。

  “叮……叮……铛铛”,脚踝上的银质铃铛毫无预兆地发出一阵焦躁的震响,那声音带着极高的频率,刺激着我的耳膜,胸腔里猛地一颤,那剜心的痛意袭上身体和神经,让我忍不住伸手紧抓着胸口的薄衫,眉头紧拧着,绾成疙瘩,牙齿紧咬着嘴唇,渐渐尝到了血液的腥甜。

  “啊……”终究是痛意难忍,我猛地仰起头,朝着头顶冰蓝色天空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叫。

  颈项上的血管在那一刻在皮肤上爆出,剧烈的疼痛让我感觉到那里的血液就要喷薄而出,枯槁的发丝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凌乱不知所谓,黏在干裂的唇角。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突然觉得喉腔里腥甜的喷薄而出,我着实无法压制,“噗……”鲜红的血液一瞬间喷溅在石床上。“咳咳……”我掩住嘴唇眼前是一片黑暗。

  模糊中,眼前出现白衣的人影,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一手点在我背后的穴位上,修长的手指扫过那银质的铃铛,周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我完全虚脱地靠在他的怀里,紧拧着眉头,眼前依旧是方才的那种猩红一片,空中的血腥味儿让我的思绪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惊惧和痛苦之中。

  突然感觉到一阵暖意从后背慢慢爬到身体的各处,身体上的痛感也一点点减少,呼吸着他身上的淡淡香气,那是曼陀罗华圣洁的幽香,让人的心绪平静安稳下来,那是……四大皆空的皈依。我紧闭着双眼,忍着喉咙里的灼痛,呼吸着他垂在我脸前,发丝里传来的浅香,一点点让自己的思绪回归到身体里。只是,那胸口剜心似的疼痛让我依旧心有余悸。

  缓了好久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从他怀里坐起,手扶着石床将他推开,手指在触碰到石床啥上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让我不由打颤,胳膊猛地打了一个弯,咬着牙不让他看出任何端倪,却没有错过他宽袍下那微微蜷起的手掌。

  我慢慢趴在冰冷的石床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床面,眼中却是平静无波,如同一潭死水,我冷冷看着坐在一边,一副道貌岸然的神子。

  “为什么?”

  我看着他身体的猛然僵硬,看着他顿了一会儿慢慢站起来,背对着我,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着什么。

  “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里一步。”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向我,依旧是那孤高圣洁的仙尊,冰冷绝情,高不可攀。这样的他那般陌生,让我鼻子突然酸酸的,眼中慢慢积蓄泪水。我慌张地将脸埋在臂弯里,长发披散在身上,我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莫要有过大的情绪波动,那铃铛名为‘锁心’。”我听着他脚步的走远,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害怕。脚踝的铃铛突然发出一阵轻响,心口处的痛意再次袭来。

  原来所谓的‘锁心’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