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钟,本来正在嘻嘻笑着的叶黎珊蓦然觉得一个温软的嘴唇擦过自己的面颊和耳际,在这刹那,她居然还能冷静地分辨出,这是一片清冽的Paul
Smith著名中性香水“Story”的气息。
在这股清冽气息里,混合了一点点让人酩酊的酒味,还有一个温热到近乎熟悉的温度,带着人类肌肤特别散发出的那种热感,将她轻轻包围住。
在那瞬间,叶黎珊其实并没有做出下意识的反应,她几乎是安静地坐着,内心一片澄澈地接受了这个怀抱。是项北,她冷静地心想,却没有任何推拒的动作,也许是事出突然,也许是来不及反应,也许是……熟悉了这个怀抱。
和上一次几乎是同样安然而美好的触感,项北的体温脉脉地传到了她的身上。他的手臂拢住叶黎珊的肩膀,轻柔得几乎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品,可是却又那么坚定和强势。在那一瞬间,叶黎珊抬起了眼帘,直直对上的是项北那深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他温暖的吐息柔和地拂过叶黎珊的面颊,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那样。
他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嘴角上,仿佛那里珍藏有一个最纯洁的吻。仅仅是一秒,甚至更短,像是蜻蜓用翅膀点过水面,项北的嘴唇离开了,可是脸仍然贴得超近。叶黎珊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他。
腾地一下,她的脸火辣辣地燃烧了起来,心脏仿佛在朝前奔跑般,砰砰砰地在胸腔里狂乱地大声跳动。
项北……吻了自己。虽然是一个不那么正经的吻,可是……
“Okay了。”他突然嘴角歪着笑了一笑。
“我靠!”这时刚刚才反应过来的池小缘的嘴巴张大到可以横塞一只香蕉进去的程度,眼睛里几乎要喷出血珠来:“BL转BG是天雷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的眼睛要瞎了啦!”
在她鬼哭狼嚎如丧考妣的哀号声中,林音、温御、陆西城都无法置一词地看着眼前这对人儿亲吻的场面——尽管项北只留给他们一个后背,但是从他和叶黎珊那贴合严整的身体语言看来,这个亲吻毋庸置疑地发生了。
林音张了张嘴,把眼光转向陆西城,后者在惊讶中,还带着那么一点了然的神情。
而此时的项北已经潇洒地站起身来,用眼睛瞟了一眼瘫坐在一边吓得面无人色的温御,恶魔般地呵呵一笑,“小御御,下一次我的亲吻就真的献给你了哦……”
“不……不要……魔鬼……”温御的脸色更白了,神色阴晴不定地反复变换。
池小缘把餐盘里剩下的半块披萨劈手丢了过去:“陪我!陪我的钛合金狗眼!放闪光弹者必须死!”
项北轻松地躲过了那块西西里岛海鲜芝士酱披萨的攻击,耸肩说:“是你下的命令哎,我不是照做了吗?”
“呜呜呜呜呜呜,我想看的是你去亲温御啊……”池小缘的脸拉成了苦瓜,她蓦地转过头,“黎珊!你为什么不替我顺手给项北这个混蛋一个大耳光啊!”
叶黎珊原本怔怔地坐在一边,正在努力缓和自己爆发的心跳和红得发烧的面颊,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把半杯冰水贴在脸上,假装不经意地说:“我应该找你算账吧,明明是你害我。”
“还好啦,这肯定不是叶小姐的初吻,就当作是一个美式招呼好了。”项北似乎毫不在意地在陆西城身边坐下。听到他这么说,陆西城反而投去了一个思虑深长的眼神。
把水晶石般的眼眸飘向项北后,叶黎珊带着一点点强撑出来的赌气,故意提高声音:“对啦!我根本就不在意!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林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我有一些新的首饰正好要给你看看,今天住在我家搞个girls’
night吧……”
“啊!我也要去!”池小缘忘记了五秒钟之前她还在抱头鬼叫,瞬间被girls’ night吸引了注意力。
“好。”林音爽朗地点了点头,向陆西城说道,“那么我们就把你们留下咯,男孩子们。”
陆西城笑着点点头:“我派司机送你们去叶宅。”他转向项北和温御:“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下一摊?”
温御伸出一只手,仿佛小学生对着老师打报告那样:“我……我也必须走了……”
“不是吧,你都不陪我和西城吗?”项北故意贴近他,低低地说。
温御避之唯恐不及地跳起身,离项北这个恶魔远开三米之外,才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啦……今天的日拍上,有新发行的限量手办……我必须回去拍下来才行,否则明天一定拍不到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抽了一下。
“好吧,既然这样也不勉强你了。”陆西城起身,拍着温御的肩,对三个女孩说,“我送你们出去。”
叶黎珊率先昂首走下了台阶,甚至都不留给项北一个正面的容色。林音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池小缘则毫不吝啬地给了项北一个白眼:“混蛋!我们走了!”她们身后则跟着像小鹿一样战战兢兢的温御。
当陆西城安排好司机送这几个好友回家后,他慢慢地踱回了庭院。夜色已经静谧地笼罩了全部的大地,这富饶的西边半座城池,正在一片充满华丽感的安宁中沉寂着,而不甘于夜色的人们,或许正沉醉于热力四射的舞池,或是流光溢彩的Pub。
深呼吸一口含着凉意的空气,陆西城走回白色的凉亭。项北一人坐在亭中,正一口气把手中最后半杯甘露色泽的香槟喝完。
陆西城拍拍他:“进去吧。”
回到卧室,陆西城把项北安排在他经常来借住的豪华客房里——常常都在夜半时分,挂着刚从某处厮混回来的的倦意,嬉皮笑脸的项北会敲开陆家的门,然后赖在这里借宿,只因为他不敢冒着回家被父亲发现然后呵斥的风险。
渐渐地,陆西城发现这间房里越来越多地有了项北的印记:他专用的衣柜已然挂满了他爱穿的Dior
Homme系列,十几双名贵的皮鞋和限量版波鞋被他漫不经心地丢在角落,甚至还出现了他非此牌子不用的纯天然药草牙膏……陆西城嘴角抽筋地发现:项北已经把这里建立成了他的城堡。
而他也发现,其实每当心情不愉快的时候,项北总会无言的来到这里,仿佛要在这个他构建出的小世界里,获得一点点安全感和力量。而作为他最好的朋友,陆西城假装没有发现这一点,无声而温暖地用男孩子之间不事张扬的坚实友情,放任项北孩子气的行动,为他提供一个可靠的后盾。
果然不出所料,当陆西城敲敲门,然后推门进入项北的房间时,已经让佣人铺好的大床上空无一人。而通向露台的门则开着,轻柔的白色薄纱窗帘被夜风吹得一阵阵起伏,犹如天鹅翅膀滑过漆黑水面。
项北站在露台上,默默地喝着一瓶果子酒,无声却又毫无焦点地俯视着眼前的花园景致。原本热闹无比的草地,现在已经被收拾一空,一切都在沉睡。
静静地走到项北身边,陆西城并肩与他同站,任由夜风吹拂湿发。
“来一瓶?”项北指一指露台边的一个木制箱子:里面装满十几瓶果子酒,都是项家今年从俄罗斯代理来的一个超昂贵新牌子。
陆西城不禁好笑:这家伙是怎么把这些酒偷偷运进来的!他摇摇头,用戏谑的声音说:“一个人喝闷酒,是不是在压惊?”
“……”不置可否,项北继续喝着酒。
陆西城笑了:“花花公子如你,怎么都不敢承认自己之前的恶行呢?”
“……我的恶行罄竹难书,你要我记起哪一件?”
陆西城摇摇头,对于这个有时候如恶魔有时候却又如迷路小狗般的好友无可奈何地抱怨道:“你就继续装傻吧。我去睡了,别喝太多酒——要知道,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
当关门声在身后响起,项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苦笑。
陆西城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仿佛是被他那一番话触动了记忆里最深藏的一幕,喀塔一声,如同银色的古董钥匙插入了时光花园的门锁,那些一点都没有褪色的回忆,就这样缓缓流淌了出来。
那时,项北、陆西城和叶黎珊,还不过是初中的孩子。在林音没有进入他们的生活之前,他们也曾以另一种状态生活着。
当时的星城王子陆西城,只不过是个桀骜又冷漠的孩子,而叶黎珊,虽然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早就亭亭玉立又温婉贵气的小美人胚子,却是一个娇弱羞怯,动不动就会被欺负得哭鼻子的娇娇女。而自己……项北想到好笑处,嘴角咧得开开的。
他也是个既不够大胆,却又顽劣不堪的调皮男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