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

  本来思路很冷静的郭栋,听到金铭一句要离开他的话,一时里脑子里变成了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你承认了你爱我,也承认了我爱你,却要突然决定离开我?是要考验我吗?还是你刚才说的一番话,潜在着别的什么?

  铭铭,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能离开我,现在杨光成了残废人,无论在意识上,在感情上,实际上都是非他本意地忘了我,他这个样子,不等于已经离开了我们了吗?又要打发他复员回地方去,这么着,他连人也离开了我。你再离开了我,我太孤独了,要知道,谁能和咱们三个人比?谁也代替不了咱们三个人。杨光走了,你又要离开我,我怎么能受得了?和你们在一起,才有了我这么多年的快乐,这么多年的每一天才充满了诗情画意。在友谊和爱情的天地里,我们才生存得这么充实,这么美好。才克服了一切艰难曲折,把在我们面前发生的一切辛酸苦辣当作生活的调味品,一次次去勇敢地品尝它,一回回去快乐地面对它。没有了杨光,没有了你,一定难以忍受。

  再说,铭铭,我真的很深很深地爱你呀!

  尽管我从未表白过,也从未流露过,可是你知道吗?爱一个人又难以示爱,那真是苦爱,那深深埋在心底的爱,如同发酵的面团,日益澎湃的爱叫人难以克制。我的克制多么难忍啊!

  我知道,为了你的爱,我必须克制。

  今天,你把我的爱泉掘开了,我对你的爱,是千百年积蓄在地下的爱河,源源不断,不能再忍地向你喷涌,你却要离开我,让我怎能接受啊?

  铭铭,让我拥住你吧,你不要离开我。一生一世,一时一刻都不要离开我。

  你不同意我拥抱你,我就还象以往一样,只是用眼睛,用我的心拥抱你,决不伤害你的自尊!

  如果我自己有什么错使你要离开我,你就尽情地批评我,批判我,打我,骂我,踹我都行,就是不要离开我!

  良久,郭栋只是拉着金铭的手,千言万语地在心里翻腾着。千思万想地欲对金铭倾诉着。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苍白地问:“铭铭,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我?”

  “栋栋,你别紧张,也不要难过。只要你爱我,只要你相信我,我走到天边,心也是你的,将来有一天,我人也是你的。”

  “你是个好人,我明白你会成为我一生的好伴侣。可是,栋栋,眼下咱俩只能把爱留存起来,腾出一份给杨光。”

  “我想好了,杨光的神志不是短时间里能得以彻底恢复的,咱们国家的医疗条件现在还这么差,走遍全国也暂时难以找到彻底治愈杨光的希望。去外国治疗就现在的政治形势和咱们自己的能力,那是白日做梦。靠咱们国家自力更生去等待高科技的医疗设备和医疗技术,也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最实际可行的方案是帮助杨光度过恢复期。”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机体的康复,杨光会有一天恢复记忆,重现自己。可是眼下谁能帮助他呢?他是个孤儿,他复员以后,地方能给安排生活,能安排人陪伴他吗?这是不可能的。”

  “再说,现在地方上还是那么乱哄哄的,文化大革命不知闹到哪个年月是个头。杨光即便身体康复了,自理能力差,怎么能在这荒乱的年月里不出差呢?一旦再出什么一错二差,我和你会后悔死的!”

  “栋栋,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也不要疑虑我的决定。因为我爱你,才在这个时候捧出我的爱。因为我相信你对我的爱,才把这个决定告诉你,让你支持我为杨光奉献一份爱心。”

  “栋栋,我决定向部队打报告,和杨光一块复员,回地方去照顾他。”

  “我的决定需要勇气,需要坚定,需要恒心,需要最知心的人支撑。”

  “栋栋,坚定不移地支持我吧,不然我也会受不了的。因为我明白,这样决定使我丧失了什么,毁灭了什么,抛弃了什么,会给我一生带来多少失落。”

  “但是我都想好了,只要我没失去爱心,没失去爱人,我这一生就是一无所有,我也为我自己最富有的爱,最满意的爱情而活得充实,活得知足,活得值!”

  “栋栋,我知道你会理解我,会支持我,只是舍不得我。不要难受,不必控制,想骂你就骂我,想恨你就恨我,想拥抱我,吻我,你就抱我吻我吧!天塌地陷,我都永远属于你!”

  金铭向郭栋敞开了情怀,道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重大决定。

  郭栋,这个刚毅的男子汉,被金铭的一颗水晶般的心深深打动着。铭铭,你是这样一个深明大义、重情重义、敢做敢当的姑娘啊!我郭栋此时何止爱你?你的心地和你的决定更让我钦佩你,敬重你!

  听完金铭的一席肺腑之言,小伙子感动得热泪滚滚,他紧紧地抱住了金铭,说:

  “铭铭,我相信你,我支持你,我等着你!”

  金铭也被感动了,浑身颤抖着,紧紧拥抱着郭栋,把她那流满泪水的唇,深深地印在郭栋的唇上,好久好久,象是永不会分开。

  “我俩做个约定吧,如果有一天杨光康复了,就让我俩共同努力为杨光安个幸福的家,如果杨光的病不能治愈,就让他永远和我俩生活在一起,我们照顾他一生,咱仨永远是一家人!”金铭动情而又恳切地说。

  “我赞成,一言为定!但是,铭铭,你不能走!”郭栋突然捧起金铭的脸蛋,看着她,果决地说:“你不能走,我走!”

  “为什么?”金铭并不感到意外,平静地反问。

  “我是男的。”郭栋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的又怎么样?”金铭微笑着问。

  “铭铭,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说让我去完成这个任务。现在地方上这么乱,你是个女孩子,难以应付,一旦出现复杂情况怎么办?再说,你是个优秀的女兵,丧失了在部队这么好的成长机会,太可惜了,这机会是很难再找回来的。”郭栋十分心痛地为金铭分析着前途大计。

  “栋栋,这些我已经都仔细想过了,正因为我是女兵,才不必婉惜。”金铭打心底感激郭栋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着想。

  “为什么?”郭栋不解的问。

  “从现状看,我在部队几年里会有一定进步,要比在地方机会好得多。若没有杨光的情况,在部队好好出息也是年轻人的理想追求。但在走的选择面前,应该是我,而不应该是你。”

  “那不一样吗?”

  “既然一样,你还和我争什么?”说到这,金铭狡狤地笑了。她笑郭栋思辨中因焦急而出现的理漏。

  “栋栋,你看看全世界的军人史,有几个女将军?有几个女司令?栋栋,不要犹豫,放心地让我去吧,你很优秀,你比我会进步得更好,何况你又是军人世家子弟,不要辜负了这个光荣传统。你应该继续在这个领地上好好锻炼成长,做个优秀的军人!”为了说服郭栋,金铭耐心得简直就是一位哲学大师,历史学家。

  郭栋终于被金铭说服了。他更被金铭深沉的思想、博大的心怀感动了。他再一次把金铭心痛地拥在怀里,清清晰晰地感受到金铭柔韧的胸怀里那颗激越跳动的心。

  金铭回部队递交了复员申请书。部队领导经过研究,特批了这份特别的申请,同意金铭和杨光一起复员回到地方。

  申请被批准得这么顺利,这也是金铭和郭栋始料未及的。

  按照当时的政策规定,战士复员要“哪来哪去”。杨光虽然是从城市入伍的,但他的户口一直在农村,因此他退伍得回农村去。

  金铭与杨光一起复员的消息在宣传队的姑娘小伙子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无论男兵,还是女兵,都对此议论纷纷,感叹不已。

  “一定是金铭把爱情献给了杨光,不然谁能抛弃黄金前途,做出这样的决定?”

  “像是这样,可是郭栋对金铭的情也不薄哇?平时,他三个人就像一个人一样,多好的伙伴呀!剩下郭栋会怎么想?好像郭栋也很爱金铭,金铭也挺喜欢郭栋啊!”

  “现在到部队当兵多不容易呀,千挑万选呀,千载难逢啊,这是涉及个人一生前途的大事,金铭怎么想的?”

  “裴多芬不是有首诗讲了嘛,‘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呀!”

  “抛得了吗?金铭不是不爱郭栋,也不是不爱部队,回到地方也没有多少自由而言,她抛得了什么呀?”

  “金铭可不是个傻子,她的选择和决定不会没有道理,不会没有思想。金铭本来就是重情重义的女子,她会把一切都想好了才决定。”

  “雷锋是傻子,金铭也是傻子,她这傻劲有点像雷锋!”

  金铭和郭栋无暇顾及这些战友的议论,两个人抓紧时间在一起做准备工作,为金铭准备,也为杨光准备。

  “铭铭,你是城市户口,到杨光家的农村去,工作和生活怎么办?地方上会怎么安排?”郭栋像一个军事指挥家,在部署实战之前,分析着相关因素。

  “这么着,我就不能回城了,也不必让地方安排什么工作了。农村有什么工作可安排?无非是种地。我就到杨光家乡的知青点去申请插队,跟着下地挣工分,下地回来护理扬光。”金铭好像也侦察好了地形,确定了自己的作战方位。

  “铭铭,你的爸爸妈妈怎么办?”郭栋务实地提出了新的问题。

  “暂时我这个女儿尽不了名份了。好在爸爸还不老,身体还好。再说还有我二个姐姐呢。”金铭好像早已考虑妥当了郭栋提出的这个问题。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复员的事告不告诉你爸爸妈妈。”郭栋忧心忡忡地提醒金铭。

  “不告诉。”金铭好像也已深思熟虑过,简捷而又坚定地回答。

  “不告诉能行吗?他们来信怎么办?他们要来部队看望怎么办?”郭栋真是个细心的男子汉。

  “这个任务交给你,你会出色地完成任务。”金铭故作轻松地回答郭栋。

  “那怎么行?他们一旦来信,我又不能代你回信,就是代你回,一次二次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呀!”郭栋一时为难起来。

  “这么办,我爸妈来信以后,你就转寄给我,我收到信后写回信,再转寄给你,你再用我写好的信封,转寄给我爸妈。”金铭像运筹帷幄的女将,把思考缜密的“对策”交给郭栋。

  “他们要来部队探望呢?”郭栋马不停蹄地追赶着金铭的思骥。

  “那我就在回信里告诉他们,咱们部队是特种兵部队,有特殊保密规定,不准家属来队探望。”金铭似乎把一切都想到了。

  “还有,咱们快有探亲假了,你能总不探亲吗?那样你爸爸妈妈能不怀疑吗?”郭栋果然思虑不凡。

  “好办,我不是有军装吗?帽盔领章我也带一副回去。过段时间,我再穿上军装回去看看他们,一切就解决了。”金铭胸有成竹地安慰郭栋。

  “栋栋,这一切你可要向我保证,要万无一失。我家的信址谁也不要告诉,防止有人好奇给我爸妈写信泄了秘密,穿了帮,眼下我家信址战友们不知道,领导那里我已经事先谈妥了,他们答应为我保密。

  一个伟大而又高尚的爱的诺言、爱的蓝图,就这样在两个情人间缜密而又可行性很强地制好了,绘成了。

  “栋栋,你放心我和杨光在一起吗?”策划完“诺言”,安排好行程和今后的一切相关事宜,俩人静下来的时候,金铭温情而又坦率地问郭栋。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有你的爱的许诺就足够了,我不会爱你爱得太自私,不管事情会有什么变化,我会永远去爱你的所爱。不管这爱是以什么形式存在,我都会接受,因为我爱你。铭铭,我们人不在一起,身不在一起,心会永远在一起。这份享受够幸福的了!你轻轻松松地做你该做的事,走你该走的路吧!我永远在路上等候你,我的心永远在路上陪伴你。我最担心的倒是你在路上碰上坏人,遇到不测,而我不能在身边帮助你。”谈着,郭栋话音里透出了忧虑和伤感。

  “栋栋,女人的心不是谁都可以征服的。你还年轻,还不真正知道女人。真正的女人是会永远把自己的爱拴在爱车上的。不管跑多远,跑多累,有多少沟坎,有多少颠簸,出现多少风险,她会坚贞不渝,甚至牺牲了生命,也不会让自己的爱情受到玷污。苦是一定要吃的,罪是一定要遭的,爱是一定要坚贞的。”

  “铭铭,放心地走吧,不要忘了给我来信。别让我白挂着你和杨光。有什么困难不要瞒着我。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有部队、战友们的力量,家里还有爸爸妈妈的支持,不必牵挂我,你千万不要太苦了自己。”

  “放心吧,栋栋。我保证,每个星期给你写一封存信,再忙再难也不会忘记你!”

  两个知音,一对情人,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吐不断的牵挂之丝,从月上柳梢,到月在中天,直到军营熄灯。

  部队首长专门派了一辆吉普车送复员回地方的杨光和金铭。

  金铭恋恋不舍地站在那里,向这个她生活了两年之久的天地告别。

  那山、那河、那树、那草、那营房、那战友,那多少令人难忘的日日夜夜。那一切,给了她那么多快乐、那么多温暖、那么多憧憬、那么多诗情画意。

  望着此情此景,望着依依不舍地来到车前欢送她和杨光的首长和战友们,想想从此以后自己将与这一切永远分别,想到自己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孤单单地伴着病友艰难度日,金铭的心再一次颤慄了。

  她留恋、她不舍、她痛惜,这一切复杂的感触,搅动着她年轻的心,金铭那秀美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金铭坐在副驾驶座上,郭栋陪着杨光坐在后座里。首长批准他陪伴金铭把杨光送上火车。

  杨光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车外,。这些天来,他一次次被车拉来拉去,一会儿去医院,一会儿回军营,一会儿,又去医院,又回军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更不知道这些日子里金铭和郭栋陪着他来来回回,在医院,在部队,忙着办理种种必要手续和必备药品,以及告别军营所要最后办妥的一切事情。

  金铭向窗外最后一次挥挥手,告别了大山,告别了军营,告别了首长和战友们。告别了曾经装载着她美妙的歌声和欢快舞姿的皖南。

  金铭鼻子一酸,热泪潸潸流了下来。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行程,夕阳发红的时候,他们到达了南京。

  在部队设在南京的军人招待所住下之后,郭栋和司机商量,明天拉着金铭和杨光在南京市看看风景吧。因为他们在一个时期内不会有机会再来这个历史名城了。司机毫不迟疑地同意。军人之间,就是如此的心相通,志相同。

  趁着入睡前的时光,金铭在独自居住的清冷的房间里打开她的日记本,写下了部队生活的最后一篇日记:

  我自己冷静的决定把自己带进了冷清的生活。为了爱,我永不言悔。为了爱情,我会忠贞不渝。

  亲爱的栋栋,等着我吧,金铭会用金子的心还给你金子般的爱人。

  女兵,你离开了军营,你却不会离开永恒的爱情。

  第二天,金铭和郭栋早早就起来,帮杨光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又帮他理好衣帽,便让司机拉着三人进入了南京市。

  南京古城,是中国历史上“六大古都”之一的名城。

  那滚滚东逝的长江水,那巍峨耸立的南京长江大桥,那桨声灯影的秦淮河,那碧波荡漾的玄武湖,那神秘传奇的总统府,那瑰丽壮观的中山陵,那英灵慰世的雨花台,那游人如织的新街口,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古韵,那“钟山风雨起猖狂,百万雄狮过大江”的今风,这历史与现实交融的美好画卷,让每个到南京的人都具有叹为观止、美不胜收的感受。

  今天,军用吉普里乘坐着的几位解放军战士,几乎都没有这种怡然的揽胜兴致。虽然轻捷飞奔的吉普车载着他们四个人一天里跑了不少名胜古迹,却各有各心思在别的上头,没有一个人把心思放在赏景观光上头。

  那司机自然不是头一回来出差到此,迎来送往,早已对南京市的古景新地看了个瓜熟,新奇感早已荡然无存,他心思一门放在寻道跑路上。

  杨光呢,自然是走到那里都觉得天下一个样。无非是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房屋道路、人来人往,失去了更深感知的能力。

  至于金铭,则是一路上都在设想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新难题、新环境、新考验以及那一切未知的一切。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她还不知怎样具体面对自己的选择。

  当这选择已经开始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惶惶不可终日,是那样的够不到底,摸不着天。她内心牵挂的还有郭栋,他的一切将来会怎样呢?他和她的一切将来又会怎样泥?虽然在这之前,她对郭栋并没有什么更具体的关照过,可现在分手了,却觉得好象在一起时就默契过,她与他的牵手不能不为今日的分手空虚、失落、怅惘。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郭栋,金铭就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好象多汁多味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淡漠无趣了。

  分别的时间越近,这种失落感、空白感越强烈。这种心绪叫她哪有一丝兴趣去观赏风景?再古的楼,再奇的水,再闹的市,再美的山,在她眼前出现时,都好象熟视无睹,视而不见,味同嚼蜡。

  郭栋呢,如果说在游览,不如说在利用游览的机会惜时如金地在留恋时光。

  这时光太快了、太短暂了!

  这是和金铭、杨光一个时期里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啊!虽然他们也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可是天各一方啊!就此一分,何年何月还能再相逢?不必说千里迢迢,种种原因,金铭和杨光很难再有旧地重游的机会和能力,就是他自己,也是人在军营,身不由己啊!

  更令人忧虑的是,金铭和杨光回地方以后的处境,那可真是个难以想象的未知数。他们怎样落脚?他们怎样生存?他们怎样面对将要发生的新的一切?

  一个是残疾人,一个是弱女子,两个弱者都要做生活的强者!

  要从起跑线上就肩负艰难,要在逆境里寻找希望,难啊,实在是难为他俩,实在是难为善良可爱的金铭!

  几天来,郭栋一直在苦苦地思索着,怎样把两个战友将要面对的“难”字尽早化为“易”字?

  思考后他确立了下一个原则,他虽然暂时不能与他俩在一起,但他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俩的一切把握住,把握住他俩的生存,把握住他俩的处境,把握住他俩的需求,以便及时把自己的力量送到他俩面前。

  虽然具体的方案尚未想好,但他对自己预定原则坚定不移。

  想着这一切,他好焦虑、好苦恼。

  想想可怜的杨光,他好心痛。

  想想刚毅的金铭,他好敬佩。

  然而,也为自己心上人好牵挂,好担心。牵挂得心酸,担心得心颤。

  他哪里有一分心情留恋古城风光?离愁别绪,真是做人好痛好痛的事。

  一天很快过去了,一夜很快过去了。

  南京火车站月台上,郭栋望着火车窗口前的杨光和金铭,心如刀搅,意如乱麻!

  走了,走了,就要走了!一向沉稳的郭栋,此刻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心里一阵阵颤颤地痛着,眼睛一分一秒也不愿离开车窗前两个战友的熟悉面孔,像是怕马上来一阵风把他们刮去。

  火车徐徐开动了,金铭赶忙挥起小手向郭栋作最后的告别。

  郭栋保持着自己和火车一样缓缓运动的速度,盯着他俩的身影,随着火车的行进速度紧跟、紧跟、再紧跟。

  火车加快了速度,飞了起来,郭栋象长了翅膀,在月台上撒野地追赶着,追着,跑着,声泪俱下地喊着:

  “杨光、金铭,一定要保重啊!”

  火车的轰鸣淹没了他的喊叫声。没有一丝回音。

  火车载着二个可爱的战友飞驰而去。

  郭栋也跑到了月台尽头。望着远去的火车,他一下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唔唔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