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有很多老人，当然也不乏一些年轻人和小孩。

　　他们三五聚成一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笑嘻嘻的面孔，竟一点儿也没有病人该有的样子。

　　浅歌不会忘记，这里是精神病院。

　　他们说的那种“边缘性人格分裂”，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放纵着浅歌而已。

　　既然浅歌认为元奕还活着，那就活着吧。

　　这就是一场戏，一场元奕还活着的戏。

　　他们的演技真是不赖，除了初晨悠偶尔露出的担忧的眼神，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丝破绽。不，应该是有的，只是被很小心的给掩盖了。

　　浅歌抬起头看着天空，陪着她一同出来的护士小姐对她露出了一个暖心的笑容。

　　为什么这个笑容是那么的刺眼。

　　有那么一个人也拥有过，拥有过这么暖心的笑容。

　　“浅浅，跟他们一起聊会儿天吧。”护士小姐和蔼地看着浅歌，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初暖心的笑容。

　　浅歌的情绪一直把握的很好，根本不像是一个“边缘性人格分裂”患者。也难怪之前他们一直不肯送她了过来。

　　如果浅歌没有拆穿事实的话，那场戏应该会一直演下去的吧，就像活着的生命一样延续。

　　浅歌没有回答护士小姐，她就站在远方，远远的眺望，眺望着那些拥有童稚笑容的人。

　　“护士小姐。”浅歌轻轻唤出声来，“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待在这里。”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折，像是在叙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一样。

　　“浅浅你的确是没有一个‘边缘性人格分裂’患者应有的样子。”护士小姐侧头，这是浅歌，在入院以来，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

　　“那……你说，我应该是怎样的。”

　　护士小姐一愣，她在这个神院工作了近三年，陪伴过无数患者，第一次听到有人会这样问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护士小姐。”浅歌再一次逼问，“可以请您告诉我吗。”她的语调，让护士小姐不能拒绝。

　　“之前我遇到的患者，没有一个是像你这般平静的。”护士小姐顿了顿，继续说：“有的人可能意识比较模糊，常常把自己弄成别人。

　　“有的人可能情感空虚，拒人千里之外。

　　“当然，最不缺少的就是那种自杀的了。”

　　护士小姐想了想，又做了个补充：“边缘性人格分裂，这种症状大多数都出现在成人身上，像你这样年轻的女孩，真的很少见。”

　　“护士小姐。”浅歌笑了笑，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可护士小姐看到这个笑容，却冷得直打哆嗦。

　　“护士小姐，你可以告诉我一般患有这种病的人都有哪些表现吗？”

　　护士小姐微微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回应：“边缘性障碍患者经常对自己是谁得感觉很不确定。因此，他们的自我印象或者自我意识经常变换很快。

　　“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患者通常都有过对他人的爱恨经历，他们可能在某时理想化一个人，然后突然急剧转向愤怒和仇恨，那是超过轻视甚至误解的。

　　“病患经常从事冲动和冒险行为。这种行为经常伤害到他们，无论是在感情、金钱或是身体方面。”

　　浅歌转过身，面向阳光。她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她将手挡在眼睛前，一点一点的睁开眼睛，一点一点的移开手掌，竟可以仰望阳光。

　　眼前浮现出几个虚幻的光圈，浅歌总觉得，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永远也无法看见的人。

　　轻笑出声。

　　护士小姐被这笑声，吓得一愣一愣。

　　“护士小姐，我累了，想回去了。”“可是……可是时间还没有到……”

　　护士小姐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浅歌面前，他挡住了阳光。

　　“浅浅，不要尝试挑战太阳，你迟早会被他给伤害的。”楚宛沉出现在浅歌面前，他的眼里带着一些对浅歌责备，但更多的是自责，“护士小姐，你先去忙你的吧，这里有我。”

　　护士小姐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她竟是那么的不想呆在浅歌的身边。

　　浅歌，她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来了啊。”浅歌背过身，不在仰望太阳。

　　“浅浅……你不去和他们一起玩吗。”楚宛沉颤抖出声，他有些后悔，为楚依依后悔。

　　迄今，楚依依还未出现。

　　“你不觉得很幼稚吗？挑花绳，滚铁圈，打弹珠，编花绳，这些我早就不玩了。”浅歌说，“我就是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越来越孤僻的浅歌，她的话，有时候竟让楚宛沉无言以对。

　　有点儿不可理喻，却又符合实际。

　　“他的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浅歌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元奕的死期了吧。

　　“这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想不到你们竟然瞒了我这么久，而我却傻乎乎的相信你们，没有一点儿察觉。

　　“你们真聪明，知道将计就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浅歌的眼角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了出来，流进浅歌的嘴角，那是一股很咸很咸的液体。

　　浅歌扬起头，却还是没有把那液体给逼回去，反倒越流越多。

　　长眠于地底的悲伤一触即发，我们却无能为力。

　　只能任由它发芽，任由它成长，最后知道它的开花，吞噬着整个你。

　　“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浅歌的生物钟一向很准。

　　楚宛沉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浅歌说，她不希望任何男生距离他很近，至少……也得一米之外吧！

　　“楚宛沉，你回去吧。”浅歌背过身，重重地关了门，将楚宛沉拒之门外。

　　楚宛沉停留了一会儿，便离去了。

　　他拗不过倔强的浅歌。

　　VIP病房的浴室内，浴缸里放满了水。

　　浅歌手中拿着一把水果刀，穿着睡衣赤脚走进浴缸。

　　手腕被割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赤红色渲染了浴缸中的水。

　　最后一点意识散去。

　　这个时候的浅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布娃娃。

　　浴缸里还在放着水，浅歌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几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