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不会因为我脸毁了杀我,这不是你先前说的?”
“我是说郡主不会赶你走。”
灵月急了,拉住灵歌衣袖,“这件事上你必须听我的。”
“灵歌姑娘,郡主正喊您过去呢。”
一名平常服侍在秦慕容身边的丫鬟走过来,视线在灵歌脸上的疤痕打转。
“你快把面纱戴上。”
不理会身后灵月的呼喊声,灵歌揣好面纱,丝毫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
秦慕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见灵歌脸上疤时,露出微微诧异神色,“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灵歌闻言,没有作答,直挺挺跪了下去,正要开口说要离开的事情,秦慕容微叹口气,“去帮本郡主把放在那的东西送给烟花楼的白雪姑娘。”
离去的话被遏在喉咙中,灵歌领命,走上去那那个包袱,没什么重量,和上次的一模一样。
郡主送走的人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他们平常日用的私人物品,上次的黄金珠宝全都拿的一个也不剩。跟个散财童子似的,也不知道秦慕容这样做图个啥。
不喜欢了也没必要送走,留在王府内指不定哪天就有了兴趣。
正好她也要去一次烟雨楼。
怕吓到街上的寻常百姓,灵歌也顾不得热不热了,带上了面纱,进烟雨楼之前又取了下来。
“哎,灵歌姑娘?”
白雪此时就坐在正厅里和柳妈妈说这话,见灵歌一进门,忙快步走了过来,看着她手上的包袱,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疏忽了,竟把这些东西落下了,劳烦姑娘帮我送过来。”
原本都已经收拾好了,白雪把她住的那间房间里面值钱的东西几乎搬了个空,晃着被废掉的一只手,她实在没有别的功夫来拿除了银钱以外的东西了。
对待外人,灵歌向来是冷着一张脸,她面无表情递过去包袱,转身就要离开,又被柳妈妈拉住衣袖。
“灵歌姑娘,是明芙郡主身边的人吧?既然来都来了烟雨楼,不品尝一二我们这的招牌美酒?”
多年的职场经验,柳妈妈没费多少劲,就把灵歌安排到了座位上,亲自倒了杯酒。
灵歌不喝酒,把被子推在一旁,冷眼看着柳妈妈和喜滋滋跑上楼的白雪。
“我还有公务在身。”
“知道灵歌姑娘公务繁忙,我呀,就想问问,明芙郡主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类型,我可是怎么也猜不透她的喜好呢。”
没营养的对话。
灵歌对柳妈妈谄媚的笑容升出厌恶感,抱着剑离开。
经过楼下时,抬头望了眼二楼那间开着的窗户。
“请你……请你等一下。”
窗户口上身穿青绿色夏服的女孩高声唤道,灵歌认出了她,便停下步子站在原地。
“灵歌护卫。”
“怎么了?”
花楼姑娘因跑步气喘吁吁,正一下下抚着胸口,白皙的面颊泛起淡淡红色。灵歌见此,也好心情的带上了笑容。
那姑娘愣了愣,“我叫叙铃,是烟雨楼的姑娘,花名是铃兰。”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让人摸不着头脑。
灵歌克制住想把手放在叙铃头上的冲动,说道:“我叫灵歌,明芙郡主的近身护卫,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她轻飘飘说着,没有半点留恋与不舍。
铃兰惋惜道:“那以后,你多保证。”
小姑娘又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像是安排后事的话,说话间竟然带了哭腔,灵歌无奈,只好摸上她的头顶以示安慰。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呢?不出一分钱,让你离开烟雨楼。”
灵歌望着叙铃泛红的眼眶,神使鬼差的问道。
她离开的秦慕容,离开了凤翔,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如果旅途之中有叙铃这样的小姑娘陪伴的话,也算是一件美事。
对方犹豫着低下头,灵歌也为自己的所言所语感到莽撞,“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可要快点决定。”
“好。”
……
叙铃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到让灵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了,说了日后再议的话匆忙离去。
回到郡主府自己的院子,灵歌四处逛了逛,开始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翻找了一圈下来,她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除了身上的一把剑,没有什么东西是她自己的而非秦慕容的。
她可不是什么青楼小倌妓子,没必要在走之前再捞一笔。
“姐姐动了什么心思?”
身后蓦然传来灵月的声音,淡紫色烟雾闪过,她身形渐渐显露出来,方才所发生之事尽收眼底。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要带一个青楼妓子走?”
灵歌皱眉,“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说的很难,我就是要离开郡主府,郡主所做下的承诺,我也相信她不会轻易食言。至于叙铃,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灵月嗤笑一声,“那姑娘相貌生的如此好看,刚走的那个白雪也在郡主面前提过,你觉得以郡主的性格,会不会对她感兴趣?”
略微回忆起来第一次相见发生的事情,好像自从那时,秦慕容就对叙铃有了印象,不管琵琶弹得好不好,想必八成会被接来郡主府。
“人家还有大富大贵要享受,就算到时被厌弃,郡主给她的钱财,也足够她朴素点生活一生了。”
灵月讲起来头头是道,她对进府的男宠和姬妾能拿多少银子一清二楚。做那一行的,最愁的就是年老色衰,一个秦慕容能解决他们下半身的生活,可不是要削尖了脑袋往郡主府进?
花楼街倒是欢迎秦慕容这样的客官,一掷千金,出手阔绰如散财童子一般,还能激着其他人出花更多的银子。
“你可别毁了人家,也别毁了你自己。”
灵月苦口婆心劝诫道。
灵歌却是冷笑一声,“我带她脱离苦海,就是要毁了她,你可认识叙铃,和她说过话?”
“我不认识她,总之你不能走,更不能带着什么青楼妓子走。”
转眼间,灵歌化作紫色烟雾,灵月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不见她身影了,心中暗道不妙,肩膀处被刺进来一小截刀刃。
心中是没料到灵歌的武功精进的如此之快,在受伤之前,根本就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动秘术化作烟雾。
灵歌手腕转动,钻心的疼痛从灵月的肩膀上一路蔓延,“姐姐……。”
“你现在知道我是姐姐了?”
面色冷得厉害,灵歌现出身形,拔出随身携带的防身匕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你刚教训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我就是要离开,要带一个青楼妓子离开,你是烟雨楼的柳妈妈还是,,我的长姐?”
长兄如父,在雾影族,由于姐妹众多的缘故,这从中原传过来的说法渐渐换成了长姐如父。
在家族秘术这一方面,灵月一直压着灵歌一个头,受伤恢复的过程中,灵歌却突然领悟了许多,听到灵月今日一席话,竟直接突破瓶颈。
更快的化作烟雾,更快的以烟雾的身份一动,甚至能把自己的一部分化作烟雾另一部分留着。
灵歌和灵月都清楚,秘术修炼到如此境界,离彻底大乘只差一步。
心中细想,灵月话糙理不糙。
秦慕容已经对叙铃有了心思,她没必要横掺和一脚,毁了人家的荣华富贵。
……
灵月在这些方面总不会轻易出错,叙铃的确被秦慕容买下,而且不是一时的荣华富贵,几年过去了心意态度始终如一,倒让人以为是真爱了。
灵歌有些庆幸当初没有莽撞行事。
脸上带着厚厚的面巾闷热不已,从原本偶尔戴戴,到现在不戴反而不舒服不习惯。
……
“报郡主,门外有位公子求见,姓陈。”
灵歌听见门外通报的话,虽不是对她说的,但飘远的思绪渐渐被拉回来。
秦慕容小口饮着酒,听到通报声先是愣住,而后才反应过来陈姓公子,是谁,还没待她开口,陈七就已经自己进来了
房门被粗暴的推开,铃兰心中不悦,面上却笑吟吟的看着秦慕容的脸色。
进来的是位相貌清俊的公子,铃兰看着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是谁,大约是秦慕容的老相好吧。
“你怎么在这?”
陈姓公子像是质问般的说道,察觉到秦慕容脸色变了,铃兰站起身来,笑道:“陈公子既然是郡主的朋友,那么有什么话坐下来再慢慢说把。”
伸过去的手却被打回来,铃兰面子山挂不住,只好又坐回去,看着秦慕容如何处理这件事。
陈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向来讨厌被人管教的秦慕容很快动了怒,桌子上的几盘饭菜被摔在了陈公子脚边。
“你这个乞丐……”
听到“乞丐”二字,铃兰明白是谁了,秦慕容带着几分不安的视线向她投来,嘴角轻轻勾起报以笑容。
“走。”
秦慕容硬生生改了口,小乞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很是精彩,愤愤望了一眼铃兰,好像她是什么祸国乱世的妖女一般。
……
原本三人的和谐关系,很快变成了四个人。
铃兰和灵歌倒无所谓,倒是秦慕容的头有些大。
“你觉得郡主这次打赌,能否赢我?”
铃兰饮着酒,给灵歌的杯子添满茶,比起互相敬酒,是有些没意思的。
“你要输了,可不止是输一个赌注这么简单。”
灵歌看着窗外飘着的小雪花,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了。
她记得当时定下的赌注,秦慕容输,允诺铃兰一个条件,铃兰输,任凭秦慕容发配。
秦慕容虽然在这方面的事情上从不强迫,转眼又一年要过去了,灵歌倒是猜想,她会用这个条件,尽快结束和铃兰的关系。
“我也希望是这样啊,我都累了,钱也攒够了,最近在跟柳妈妈商量以后的问题,她倒是希望我以后直接接手烟雨楼的。
“不过你不会输的,陈七杀死了南漓郡主的小宠物,郡主最好面子了,尤其是在身份相当的友人面前。”
灵歌算了算时间,受了重伤昏迷许久的陈七,也不知道现在醒来了没有。
已经将蛛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铃兰,即使是这样,铃兰再次想起那人面蛛身,加上甜美的声音,真真是诡异又吓人。
“难逃一死,我听说,他跟灵月走的还挺近的?”
几朵雪花飘进来,铃兰没有关上窗户。
“你消息挺灵通的,准确讲,是灵月和他走的很近。”
像是想起了什么,灵歌急忙站起身来,化作烟雾从窗户上离去。
半秒钟的功夫,原本温暖房间仿佛变得寒冷了起来,铃兰为自己倒着酒小口饮着。
……
三十年后。
这是铃兰接手烟雨楼的第二十五个年头,不光是容貌和才气,其他方面比如说话的功夫,和看脸色行事的能力,铃兰同样重视。除此之外,还进了不少异族美人。在她的手里,烟雨楼很快成了七星花楼街最大的一间花楼。
每年一举办的花魁大赛,铃兰都能赚得钵满彭满。
陈七死后,过了没几天,明芙郡主就患病而亡,皇宫最好的太医来看过了,也找不出是什么病因。
很快灵歌也死了,只不过相比起秦慕容的轰动京城,她的死讯几乎无人知晓。
大将军王也难得回来了,和王妃抱头痛哭,白发人送黑发人,看上去很是凄惨。
正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数着银票,是烟雨楼如今的当红花魁一次出场的费用。
空荡荡的房间内突然有了旁人的生息。
就像是灵歌隐去身形在旁边一样。
铃兰回过头去,看见一身穿黑衣的老太婆,她的面容被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毒舌似的眼睛。
“叙铃姑娘,大楚京城叙家人,我说的可有错?”
声音苍老嘶哑,铃兰听着心里有些毛毛躁躁的。
对方既然知道叙家的存在,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铃兰站起身来以礼相待,“您没说错,不知老夫人前来找我,所为何事?”
叙铃不解,她只是叙家旁支中的一个旁支,除了姓叙,和叙家也没什么过多的关系了。
会有人专门为了这个名头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