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素衣伺候在苏怀月身边，也是看着她写了这请罪书的，所以此番苏怀月要她去送，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结果那封书信，有些可惜地看了看苏怀月，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想问的问题：“娘娘，您是真的不打算出永巷吗？若是娘娘开口求千岁殿下，以殿下对娘娘的宠爱，虽说不能回钟秀宫，去也是能去一个与娘娘身份相符的殿宇里啊。若是今日这请罪书呈上去，娘娘便要长居永巷了。”

　　“素衣啊，刚刚徐公公那句以静制动，你可听得明白？”苏怀月跪在宫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好先前出门前，她在膝盖上绑了布条，如今这般跪着，倒也不是很吃力，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素衣，苏怀月笑着催促，“去吧，去吧，大道理什么的，等回去了永巷，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如今要紧的，是你赶快去给我将事情办了，也好让我不要一直跪在这里。”

　　她这么一说，素衣这才回过神来，自家娘娘还在这儿跪着呢，这哪里是可以这般闲聊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不赞同苏如瑄的这种做法，不过素衣还是点了点头，揣着那封请罪书，便快步朝永寿宫跑去。

　　先前欣嬷嬷得了太后的旨意，要去永寿宫伺候的时候，是将她一起带过去了的。是以，对于去永寿宫的路，她倒是分外熟悉。只是当时听说了苏如瑄的事情，她心中记挂，便像欣嬷嬷请了情，又回了苏如瑄身边，要跟去永巷伺候她。

　　走的时候，欣嬷嬷拉着她的手，还颇有几分不舍，说是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让她可以去永寿宫找自己。素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事去找她。

　　按照苏怀月的想法，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素衣去永寿宫，悄悄将请罪书托付给欣嬷嬷，太后回来问起她为何不在时，等白宸轩回完话，欣嬷嬷便将请罪书上呈给太后。这样，不仅是太后，便连在永寿宫的皇帝以及诸位嫔妃都能知道她甘愿退居永巷的决定。

　　如此这般，太后也不好拒绝，心中定然是有记挂和怜悯。而一旁的皇帝大约也能放心，段凌儿等一众妃嫔想来便也觉得她没了威胁，这样，自己或许真能在永巷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

　　然而，事情的发展虽然与她所想大致相同，不过也有让她出乎意料的地方。

　　素衣去了许久，久到苏怀月都有些跪不动了，才远远见到宫道上朝自己快步走来的素衣。只是，让苏怀月惊讶的是，素衣身后，还跟着欣嬷嬷，和一乘八人抬的轿辇。轿辇后面，似乎还跟着十来个人。

　　看到这情形，便是苏怀月也是一愣。回过神来时，素衣与欣嬷嬷已到了近旁。素衣快步上前将苏怀月扶了起来，一旁欣嬷嬷和一众人便俯身朝她拜了下去。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苏怀月忍着想揉一揉膝盖的冲动，由素衣扶着，含笑看着欣嬷嬷，“嬷嬷怎么来了，此刻不是该在永寿宫伺候殿下才是？”

　　“是殿下派老奴过来看看娘娘的。”欣嬷嬷伸手扶着苏怀月，满面带着柔和的笑意，“素衣来送信时，正好撞上了殿下传老奴入殿伺候，老奴便带素衣去见了殿下，让素衣亲自与殿下说了娘娘的情况。”

　　“殿下听了，很是心疼娘娘，却也明白娘娘的心意。当着众妃与陛下的面，都还夸了娘娘懂事。”欣嬷嬷不急不缓地说着，将先前永寿宫的情况一一说给苏怀月听。

　　“这懂事二字，妾身实在是愧不敢当，妾身做了这么多让太后和陛下操心的事情，实在是有负圣恩。”苏怀月笑着摇了摇头，却在心里暗自叫好，太后这般，便是不怪罪她的，以后应该能有很多翻身的机会。

　　“殿下还留素衣问了许多娘娘的近况，知道娘娘先前病得凶险，颇为心疼，特意赏了这些东西，好让娘娘养好身子。”欣嬷嬷也只是笑着继续往下说，她招了招手，先前跟在轿辇后面的十几个婢子便鱼贯上前。每一个手中都捧着锦盒，盒子里都是如人参，灵芝般珍贵的药材。除了药材外，还有一些珠宝锦缎。

　　“殿下厚爱，妾身实在愧不敢当，只能在这里叩谢殿下隆恩了。”见着这么多好东西，苏怀月面上带着几分惊惶，俯身就要朝着永寿宫的方向拜了下去，却是生生被欣嬷嬷拉住。

　　“殿下说了，娘娘身子不好，便不要一直在这里跪着了，石板寒重，娘娘可不要再伤了身子。”欣嬷嬷稳稳扶着苏怀月，一字一句传达到，“殿下说，今日她初回宫中，事情繁多，不便来看望娘娘，不过，却叫老奴带了这凤辇过来，好送娘娘回永巷歇息。”

　　“这……”看着身旁的轿辇，漆金的轿身上刻着飞舞于九天的凤凰，苏怀月有些迟疑了。这凤辇是只有太后和皇后才可以乘的，她若是坐了，不是僭越了吗？

　　“是殿下的懿旨，娘娘若是不坐，才是抗旨呢。”看出她眼中的迟疑，欣嬷嬷笑了。这凤辇，本就是太后故意赐下的。太后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便是这苏如瑄成了昭仪，去了永巷，她依旧是太后心里，最有资格坐这凤辇的人。

　　见苏怀月依旧不动，欣嬷嬷与素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扶着苏怀月，让她坐上了凤辇：“娘娘且回永巷好些休息吧。殿下说了，便是住在永巷思过，也别委屈了自己，若是有什么需要，派素衣来永寿宫说一声便好，若是有什么委屈，也一定要告诉殿下，殿下自会为娘娘做主。”

　　“时候也不早了，老奴要回去伺候殿下了，娘娘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欣嬷嬷朝着苏怀月俯身行了个大礼，这便转身离去。

　　八人抬的轿子沉稳地走在宽阔笔直的宫道上，因着有位分的妃嫔们都去了永寿宫，这后宫彼时比平日安静了许多。苏怀月坐在凤辇上，却是皱起了眉头。说好的低调，说好的乖顺呢？本以为自己写了请罪书，能得了太后的怜悯，打消白宸轩的顾虑，顺便让段凌儿她们对自己放心的。

　　可是这凤辇一来，不就又是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吗？太后这么做，不就是想要告诉后宫，在她心里，这皇后之位依旧还是苏如瑄的。只是，太后这般彰显自己的恩宠，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一件啊。这些作为，看着白宸轩眼里，他会如何想？看着段凌儿眼里，她又会怎么想，段凌儿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机会将她拉下了皇后之位。如今见太后这般作为，想来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不过，太后这般作为，也让苏怀月安心了些。先前，她便担心，自己如今这般，苏家又失了势，虽说她料定这皇后之位，太后定是不愿意交到段凌儿手里，却也不敢保证，太后会舍弃了她这个看着已经没什么用的苏家女儿，去从新人中选一个有权有势的女子，推上皇后之位。

　　可如今，瞧着太后这般架势，似乎这皇后之位，必然是要再还给她苏如瑄的。想着有了太后的宠爱，想来她在这宫中，也不至于生活得太落魄，便也就宽心了。

　　“对了，娘娘，太后还与奴婢说，说殿下回宫之前，便派了人去看望丞相大人，如今丞相大人虽然卧床不起，却也在渐渐康复，要娘娘放宽心。”素衣随着她往回走，她自是不知苏怀月心中的计较，只是见着太后对自家主子这般宠爱，心中欢喜，想起先前太后的话，便笑着说道。

　　“爹爹的身子，得好好养着才是。”苏墨逐渐康复的消息，她早已知道，只是，她心中对于从前苏如瑄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顾忌。为何她总是觉得，那日苏如瑄的意思，这苏墨丞相确实是命不久矣。

　　想起苏如瑄，苏怀月也觉得有几分纳闷，这十多日来，苏如瑄的魂魄竟然一次都没出现过，便连做梦，都没有看到苏如瑄的身影。苏怀月隐隐有几分担心，莫不是，苏如瑄真的魂飞魄散了？若是这般，她倒是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先前自己说要给苏如瑄找固魂的方法，可是话虽如此，这固魂的方法却不是她想找就能找的。更麻烦的是，这件事情，必须她自己亲自去找，不能让苏家或者白家人知道。想了想，古来佛教与道教都与鬼神之说有关。那些修为高的大师们不都是能看到魂魄的吗，如此，自己似乎是该去寺庙或者道观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师来，与她好好看看，看看苏如瑄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心中有了这份打算，苏怀月便决定，等过几日风头过去了，她便托了池暝先去给她打听打听，找一个靠谱的大师，只是，苏如瑄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等着她，在她找到大师之前，千万不能灰飞烟灭才行，不然，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