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这些证据证词是不是胡编乱造，哀家只想问一句，你这样有没有将哀家放在眼里？”段凌儿此话一出，换来的却是一旁萧曼青冷笑的声音。端坐主位上的太后千岁冷眼一扫，那立在一旁的段凌儿全身一抖，跪了下去。

　　“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段凌儿颤声说道，才说了两句，就声泪俱下，“妾身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在萧曼青冷眼注视下，段凌儿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你是害怕再追查下去，会查出这件事情与你们段家有关，还是与段明月有关？”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晚晴……晚晴是我的妹妹，我们……我们段家怎么会对她下杀手……”段凌儿浑身颤抖，以头扣地。苏怀月不了解这太后，她段凌儿可是了解的。小的时候，她常常应召入宫，去来仪宫看望身为贵妃的姑母，偶尔也会被皇帝招去与皇子公主们玩耍。那个时候，她便有些害怕萧曼青，总觉得那个常常面带笑意的长辈，满心满眼却都是冷意。虽然她平日里对孩子们都十分亲厚，可是段凌儿总是觉得，自小时候起，萧曼青就不喜欢自己，那个时候，她觉得是因着姑母，可是，这都多少年了，她的儿子登基了，她成了太后，姑母即便是得宠，却终究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想来，她对姑母的气也消了吧，可是，为什么她还是这般讨厌自己？

　　“如今人证物证摆在眼前，皇帝，你看这件事如今要如何定论？”冷哼了一声，萧曼青转头不再看段凌儿，而是看向白宸轩。

　　一直沉默的白宸轩在看到母后骂段凌儿的时候，眉头微皱，却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彼时听萧曼青问起，他这才顿了一顿，看着殿上跪着的人，想了想开口：“依母后的意思，这件事情该如何办？”

　　“依哀家看，此番虽然还不能查出真凶，不过，这苏绍远的冤屈是可以洗清了吧？”萧曼青看了一眼跪着下面的苏绍远，缓缓说道，“这些日子，绍远在狱中受了诸般委屈，皇帝也得好好补偿才是。”

　　“微臣不觉委屈，只是这段家姑娘被杀得冤枉，还请陛下查明真凶，还段姑娘一个清白。”不等白宸轩开口，殿上的苏绍远俯身叩头，声音恳切。

　　“这件事情，朕自会命人追查下去，若是真如皇弟推断那般，那凶手掘了苏将军的墓，杀了段晚晴还将此事嫁祸于苏家，实在是罪大恶极。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不把苏段两家放在眼里。”白宸轩在心底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落得这般结果。

　　其实看到那块免死金牌的时候，白宸轩便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情注定是这个结果。只是，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却也不能无视那些证据，不能违背母后的旨意：“朕稍后便下一道旨，为绍远澄清，并着大理寺彻查此事，定要寻一个结果出来。”

　　“既然绍远澄清了罪名，那如今也就官复原职，这将军府已经竣工。如今便喜上加喜，一并赏了吧。”这般结果，萧曼青还是不满意，继续说道。

　　“可是，儿子刚撤了苏绍远的军权，如今又还回去，是不是不太好……”这一次，白宸轩犹豫了，他侧身附到萧曼青耳畔，轻声说道。这军权若是说撤就撤，说给就给，那不是如同儿戏？

　　“启禀陛下，苏绍远今次还朝，本就是想要提请陛下，收回微臣手中的兵权。如今国泰民安，边关战事结束，微臣也可以卸甲了。”不等他们再开口，苏绍远又是一拜。

　　“你还年纪尚轻，如何就要请辞卸官。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是不愿在军中，也至少应该留在朝中吧？”萧曼青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苏绍远竟然会有今日的表现。

　　苏绍行与苏绍远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两个孩子虽然性格不同，但是骨子里却都有着一份骄傲和倔强，先前大理寺那般严审他都没有说半个字，可是如今却是这般低眉顺目，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绍远兄若是不想留在军中，便入朝为官吧，继续做从前的言官一职，也可以时常在宫中走动。”白宸轩舒了口气，他这般想要定苏绍远的罪，便是因为他怕苏绍远军功太高，功高震主，且手握大权。他本就害怕，若是苏绍远洗清了罪责，要要回军权的话，那他先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还好，今日能有这般结果，虽然不似他之前所想，却也是顺了他的心意。

　　苏绍远本还想拒绝，却是在萧曼青的劝解下，领了如朝做言官的旨意。既然苏绍远交出了军权，那这权利始终是要交到别人手里的。思前想后，白宸轩将几十万大军的兵权，交了一半在白宸羽手里，另一半编入了神武军，留在帝都，留在了自己身边。

　　解决了军权的事情，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听到苏绍远跪在殿上，说要将段晚晴娶进门，成为自己正房夫人的时候，连段凌儿都吃了一惊。

　　“微臣与段姑娘的婚约，是陛下钦赐的，微臣当初既然领了旨，那段姑娘便已经是微臣的妻子了。”苏绍远俯身下拜，声音沉沉，“段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情，微臣也是心痛自责。微臣如今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一个名分，让她不至于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从今往后，他便是苏府，是我苏绍远的夫人了，苏绍远定然不会让其他人，越了她的身份去。”

　　“……”白宸轩眯着眼睛看了苏绍远片刻，似乎是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作何感想，竟然会提出这样的事来。若是他不提起，想来他与段晚晴的婚事，便这么过去了。依照太后的脾气，过些时日，或许还会亲自为苏绍远指一门好婚事。他如今这般说，不就是断了自己以后的姻缘吗？

　　即便是他日后再娶，娶的也只能是平妻，是妾。这样没有地位的话，哪家名门闺秀会愿意嫁给他？

　　“绍远既然有这般心意，哀家便也只好成全了。”默了良久，还是萧曼青开了口，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绍远，颇有几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案子审完了，众人似乎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结果，纷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永寿宫，除了段凌儿。

　　苏怀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因着众人走后，萧曼青还留她聊了些家常。本以为出来时所有人已经走光了。踏出宫门看到站在那里的段凌儿时，苏怀月先是一愣，随即面上带笑，缓缓俯身下拜：“臣妾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哼，苏如瑄，这一次又是你赢了。”段凌儿立于宫门口的银杏树下，皱眉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怀月，并没有让她起来的打算，只是冷哼了一声，“不过，你也别得意，晚晴的事情，本宫迟早是要讨回来的，你们欠我们段家的，本宫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既然如此，臣妾就随时恭候娘娘了。不过，娘娘做事之前，最后考虑清楚，可不要留下什么话柄才好，否则到时候害人不成，还害了自己。”苏怀月跪在地上，垂着头并没有去看段凌儿，声音却是十分沉稳。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她也不用再装什么好脸。

　　“哼，你就等死吧你。”见苏如瑄依旧这般傲慢，段凌儿气得一跺脚，甩袖离去。

　　“娘娘，你这般挑衅，是不是不太好？”等着段凌儿走远了，小满才扶着苏怀月起身，看着段凌儿离去的仪仗，小满颇有几分担心地问道。

　　“以她的性格，我还是与她直来直去的好。”苏怀月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领着小满往永巷走。今日哥哥的罪责被洗清，不仅得了清白，还领了官职，说起来也是喜事一件。虽然哥哥要让段晚晴做他妻子的事情，苏怀月有几分吃惊，也不是十分赞同。可是这样也是能看出来，哥哥是一个重情义，有担当的男人，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过了这么久辛苦日子，如今终于碰上了一两件喜事，她才不要因为一个段凌儿影响心情，“我们快些回去，让厨房做一桌好吃的，今晚我们庆祝庆祝。”

　　这一夜苏怀月还真命了小厨房做了一桌好菜，好几个菜还是池暝亲自下厨。自从池暝被苏怀月叫来当禁卫以及教她武功之后，她便央了欣嬷嬷替她去厨房讨了一个新厨子来。这小厨子先前就在御膳房里学手艺，虽说做菜没有池暝做的那般好吃，却也算是味道不错。

　　这夜，苏怀月叫了园子里大大小小的婢子和太监以及厨子们一起坐了一桌。先前众人还扭捏不敢入座，直到在苏怀月的劝说下，池暝和小满带头之后，众人才都坐了下来。大家吃吃喝喝直到深夜，还是第一次，在这冷清的永巷里，大家觉察到了温暖，第一次，这些婢子太监们觉得，自己也还真没有跟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