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苏绍远入朝做了言官，不过那座将军府也依旧建成后挂了苏府的牌子，赐给了苏绍远。苏墨的病情在萧陌寒来了几分丞相府之后便逐渐好转，这本是一件喜事，可是在听暗中回府打探的池暝来报苏墨身体状况的时候，苏怀月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事情事情是瞒着她的，即便是听到苏墨已经痊愈，苏怀月也是高兴不起来的。

　　身体好了之后，苏墨以年迈体弱为由，辞去了丞相一职，一心一意做他的文官太傅，依旧如从前那般，时长不上朝，只是在家中闲养，偶尔见见来求见的学生们。

　　这苏绍远丢了军权，苏墨辞了丞相，苏如瑄被废去了永巷，曾经红极一时的苏家，权倾朝野的苏家终于是落败了。帝都里，整个天启王朝的人都在这么说着。然而，苏家人却都不这么想。苏怀月日日闲在永巷里，练练字，学学武，偶尔听听池暝汇报一下苏墨或者苏绍远的事情。

　　那日苏怀月说了之后，池暝还真去削了两把竹剑，这些日子也教了苏怀月一些简单的剑法。苏怀月觉得，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有点舒畅，要是没有看到一大波宫人婢子跑来永巷打扫，苏怀月还真觉得她这日子就要这么一直过下去。

　　这天气随着酷暑的过去，也在渐渐转凉，天高云淡，眼瞧着那永巷里的高树渐渐变黄，天气也在午后才带上几分干热。这一日，苏怀月练完一套剑，拎了一把团扇，靠在门口看着对面那些宫人婢子忙进忙出，将那些已经落了灰的门窗家具通通擦干净，每个人脸上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这是要迎新人入宫的阵仗？”小满端了一盘葡萄过来，就听得自家娘娘问了一句。

　　“还有三日吧，三日之后就在昭阳殿殿选了，适时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一起选，”将前几日苏怀月画了图纸让制造局做的躺椅搬到苏怀月跟前，小满直起腰看着外面忙进忙出的人们，将自己昨日与婢女们闲聊听来的消息告诉苏怀月，“殿选完了之后，想来这永巷就要热闹许多了。”

　　热闹多了，这是非也就多了。这几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昭仪娘娘就是一个闲养的性子，前一阵子刚刚折腾了一个大阵仗，如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新人又进来了。

　　“你们也招呼着将我们这小院打扫一下吧，想来三日之后，我这院里也要人来人往了。”靠在躺椅上，枕着特意让素衣她们缝的软枕，苏怀月叹了口气，这才多久的清闲，三日之后，自己又要到风口浪尖上去了吧，想一想，还颇觉有几分头痛，“顺便让素衣去打听打听，今年这殿选里出挑的都是哪里的人，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素衣这几日天天往欣嬷嬷那里跑，想来已经在打听着了，”小满瞧着躺在椅子上皱眉的主子，接过她手中的团扇替她扇了起来，“奴婢听说，这次选秀因着是第一次，太后有意要扩充后宫，所以殿选的人数是历朝以来最多的，这殿选的人里，不仅有达官显贵家的千金，还有一些是从各地选上来的女子，甚至还有才貌出挑的平民女子，若是这些人进来，想来着后宫又要乱成一团了。”

　　听到这话，苏怀月撇了撇嘴。虽说这白宸轩的后宫实在是有些单薄，数来数去也只有二十多个，可是如太后这般，连平民女子都在殿选之列，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了吧。这帝王家，不是还是很讲究血统高贵的吗？

　　“乱点好，多给贵妃娘娘找点事做，免得她时长来烦我。”不过，若是后宫乱作一团，段凌儿一忙起来，自己便也乐得清闲了吧。这段时间，段凌儿总是隔三差五的派一两个人来找个麻烦挑个刺，虽说都被苏怀月巧妙地挡回去了，可是这般来了又来，也实在是有些烦人。

　　这小满与苏怀月在门口闲聊了片刻，小满便回去招呼其他人打扫卫生了。只余了苏怀月一个人靠在躺椅上，接着头顶一片璀璨金色的银杏树挡光，苏怀月静静看着那一片忙碌。

　　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她刚从一个漩涡里面抽身，如今又要迈进另一个了。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可是真要踏进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的。这后宫从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些为了争宠的女人们，为了权势，做起事来，比男人还狠厉，动不动就伤人性命，苏怀月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苏如瑄啊苏如瑄，你若是还在，就出来跟我打一声招呼吧，你这么多日子不出来，我会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了。”先前因着苏绍远和白宸羽的事情，苏怀月忙得没空去理会苏如瑄的魂魄，如今闲下来，她才想起来，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见到苏如瑄了，先前就听她说自己时日不多了，如今不要香消玉殒了才好。

　　这般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苏怀月等了片刻，也没有等来自己要的结果。借着凉风一吹，身子靠在椅子上又十分懒散，没过多久，苏怀月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要用晚膳了，苏怀月才被素衣叫醒。瞧着落了一地的黄叶和自己身上的锦被，苏怀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一边随了素衣进屋用膳，一边回忆着，自己睡了一个午觉，竟然也没有梦到苏如瑄。这么一想，苏怀月真的要怀疑，这苏如瑄是真的已经魂飞魄散了。

　　因着这一层关系，苏怀月这一个下午都颇为沮丧，用完晚膳，也只是坐在桌边带着几分沮丧听着素衣跟她讲自己这几日打探到的关于新人的情况。

　　听了半天，苏怀月发现，那日在王爷府与她闲坐的那些夫人家的女眷们还真的都在这人选里，想来大家都是见着攀不上苏将军这根高枝，就决定入宫攀这支更高的。

　　想来，那些夫人和小姐们都觉得庆幸吧，庆幸那日在王爷府没有被苏绍远看上，否则如今将军夫人当不成也就罢了，说不定那日死的就不是段晚晴而是她们了。

　　“对了，这是太后吩咐了欣嬷嬷要送予娘娘的，殿下说如今午日暑气依旧重，她瞧着齐家姑娘綉的几条风凌锦帕模样还不错，就让给娘娘送两条过来，这帕子入手微凉，可以驱暑气。”素衣见自家主子似乎是听得有些昏昏欲睡，本想停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却是突然想起一事，忙从怀里掏出了先前欣嬷嬷给的两方帕子。

　　苏怀月接过帕子时还有几分莫名其妙，想着这风凌锦帕虽好，可是太后也犯不着要特意赏赐了她，还不让欣嬷嬷送来，而是让去打探消息的素衣代拿，这番动作，倒一时间叫苏怀月有些捉摸不透。

　　“殿下还说其他的话了吗？”捏着绣着合欢花和红莲的帕子，苏怀月想了想，抬头问素衣。瞧着素衣摇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苏怀月也想着自己大约是从素衣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的。只是这太后千岁特意叫素衣送来了这两方帕子，想来必然是有她的意图，而且，苏怀月觉得，这帕子还与三日后的殿选有关。

　　不过，那三日后的殿选，她这个失宠的昭仪，是断然没有资格去参加的。所以，太后千岁这帕子莫不是在暗示什么人？

　　“这齐家姑娘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先前听到素衣说是齐家姑娘绣的，莫非这齐家姑娘大有来头，所以太后要先跟她都打一个招呼。

　　“是太长寺少卿齐修之女齐芳，奴婢听说，这齐芳绣工了得，曾受贵妃娘娘赞誉，今次也在殿选行列。”为了让主子获得一手情报，素衣这几日没少打听，如今苏怀月一问起，素衣答得十分流利。

　　“齐芳？”这名字倒是听着有几分耳熟，苏怀月垂目想了一想，便想起来，那日在瑞王府，不就是这齐芳的母亲献上一方风凌锦帕给她吗？那个时候，似乎就听说了，这齐芳曾受过段凌儿赞誉，想来这女子应该与段凌儿的关系即便不是不一般，也应该比其他新人亲一些。所以这一次，太后千岁送来这风凌锦帕，是要事先提醒她要多多注意齐芳这个人？

　　先前为了避嫌，苏怀月自从那日审完苏绍远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永寿宫，再也没有去拜访过太后，只是称了自己告罪，没脸见太后千岁，每日都是一早隔得远远地在永寿宫五十米开外的宫道上朝着永寿宫的方向跪拜请安，这一来二去，太后也是心疼她，不仅没有召她去永寿宫的打算，还免了她去请安的礼节。

　　如今，苏怀月倒是觉得，自己先去还真应该常常去永寿宫请安走动，至少那样的话，太后有什么旨意都可以直接传达，或是指点一二，也不需要如现在这般，要通过两个奴婢，要让她去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