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紫月

  这座岛上灵气比天山还要充沛,到处缭绕着如云如雾的灵气,蓝朴生应该就是吸到了一丝从这里泄露出去的灵气,所以才祛除顽疾,恢复健康。

  浮冰靠岸后,白小玄将向皓宇几人转移到岛上,靠在一株桃树下。

  “请问西沉散人在吗?晚辈白小玄有事相求。”白小玄本就有求于人,而且他一向温文有礼,所以站在石板路的起点,双手拱手,深深鞠躬。

  然而问了数遍之后,仍无人应答。此时桃蓁和朱檀醒了,她二人是草木之精,本就没有溺水之忧,而此刻上岛之后,安置在桃树之下,两人一接触到此地的草木精气,立刻就助她二人破解幻境,所以醒转过来。

  “公子,这是哪里?”桃蓁四下张望着。

  “哇!这里好美啊!”朱檀还是少女心性,在桃林中转着圈。

  “你们醒了!——这里就是西沉之海。我们一进来就各自坠入幻境,现在只有我们三人醒来。”白小玄简明地回答道。

  “公子,山顶就是西沉散人的居所吗?”桃蓁继续问道。

  “我也不知,我刚刚自报了家门,但没人应答。”白小玄有些诧异道。

  “公子,那我们上去看看吧,也许这里太远了,听不到。”朱檀一本正经地建议。

  但是按照常识,西沉散人已经是散仙,而且西沉之海是他的洞府,这里所有的动静都在他掌握之中,怎么可能听不见……

  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理,只能上去看个究竟了。

  白小玄点点头,带着桃朱二女,踏着青石板路,走上山来到宅院门前。白小玄见院门是打开的,又试着自报家门了一番,仍是毫无反应。

  “公子,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朱檀充满了好奇心,早就想要去一探究竟。

  白小玄沉吟了几秒,于是迈步走了进去。前院十分宽敞,假山巨石、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莲池碧影,俨然一座风格雅致的园林。

  “哇!这里真的好美!姐姐,那是不是金刚佛莲?”朱檀拉着桃蓁,指给她看小桥下的荷花池。

  “我也说不准,但看着确实像金刚佛莲。”桃蓁点点头道。

  “何为金刚佛莲?”白小玄不耻下问。

  “以前听树爷爷讲过,世间有一些匪夷所思的奇珍。他曾提到过这金刚佛莲,公子,你看这花花盘巨大,如观音大士的莲花座,且不似一般莲花是粉白色,金刚佛莲是白色带金边。最神奇的是它一千年才开花,一千年才结莲子,结出的莲子每一颗都是一尊佛。”

  白小玄听闻“每一颗都是一尊佛”时,忽然灵光一现,他抬手看看腕上的佛珠。果然每一颗佛珠此刻都散发出柔和的佛光,靠近这莲池时佛珠微微颤动,仿佛像见到了同胞一样心情激动欢快。看来刚刚正是这金刚佛莲与佛珠之间的感应,指引了白小玄找到这里。

  不过白小玄需要尽快找到西沉散人,所以没做停留,继续向前厅走去。可三人到了前厅,前厅也空无一人,左右两侧的茶室书房仍空无一人。

  “那我们去后面的厢房和后院看看?”朱檀不死心。

  厢房和后院属于私人起居空间了,白小玄有些犹豫。按理说,他们进来这宅院半天,动静也不小,西沉散人再怎么也能听见吧……就算闭死关也该醒了吧。

  算了,不管这么多了,都已经在人家房子里转了这么久,那就继续吧。

  于是白小玄三人又到后面厢房逐一转了转,全都空无一人。

  “公子,这里好像空无一人啊,怎么回事?西沉散人难道不在他的洞府里?”桃蓁一脸疑惑。

  “难道这又是幻境?不对,这不像是幻境,我并没有迷失自己。那这里为何没人?西沉散人在哪儿?”白小玄心中也是满满疑惑。

  三人正在一头雾水,一声悠扬的笛声传来。

  “在后院。”白小玄率先转身前往后院,一路奔去。

  后院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场地,一侧是像练武场一样摆满了各种兵器,另一侧则是摆放了一个古朴精致的炼丹炉,丹炉旁边则是一尊水晶台,一颗黑色与白色交错旋转的宝珠正呈于其上。

  “这是不是就是固魂珠?”白小玄欣喜地走过去,仔细看着这枚颜色奇特的宝珠。

  “公子,这笛声是从药田那里传来的。”朱檀拉了拉白小玄的衣角,用眼神示意道。

  正对面那一片全是药田,除了仙草仙果五颜六色的,连药田的土壤也是彩色的,极为神奇。其实整个岛上的植物都非凡品,一上岛的竹林和桃林也都是有灵性的仙种。

  前院的金刚佛莲,后院这一大片灵草灵果,更是世间罕见。它们吸收着岛上的灵气,而后又散发出灵气,在这个小洞天中形成了一个循环,使得这里保留了源源不断的充沛灵气,

  顺着朱檀指的方向望去,一名身穿紫色衣裙的长发女子正站在药田的树下,背对着他们吹着笛子。

  “西沉散人?不对,这明明是个女子。”白小玄暗忖着。

  “前辈,我叫白小玄,前来向西沉散人求借固魂珠,叨扰前辈了。”白小玄上前行礼道。

  “西沉散人?”紫衣女子幽幽地念着这个名字,缓缓转过身来,面容明艳动人,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前辈可知西沉散人在哪儿?”白小玄问道。

  “西沉散人是我夫君,他已经……死了。”紫衣女子一语惊得白小玄三人差点没站稳。西沉散人是散仙!已经算是神州上无敌的存在了,寿元不可估量,也没人杀得了他吧?

  不过,接下来紫衣女子讲出了一段令人不禁唏嘘的往事——

  原来紫衣女子,名为紫月,是西沉散人的道侣,她乃是一名妖族,本体正是鸑鷟神鸟。原来她就是边石村供奉的神灵,所以怪不得每次边石村祭祀时,她会不由自主有感应,驱使西沉之海现身于巨石森林边缘。

  紫月当年因渡妖尊劫失败,几乎魂飞魄散,仅剩一魂。西沉散人将她救回西沉之海,寻找各种神药丹方,甚至取自己散仙的心头血,为救治她竭尽心力。后来寻来固魂珠,稳住这一魂,总算稍稍没那么急迫。

  但由于人族和妖族修炼之道和本体差异都很大,西沉散人始终未能成功。而西沉散人自己也因为不断消耗心头血,寿元损耗严重,元神和肉身皆受损颇深。后来不知为何他前往地府一趟,重伤而归,甚至失去了一只眼睛。

  于是拖着重伤之躯,在西沉之海里陪着紫月的一魂,大概不到百年便身死道消。

  死前西沉散人应允了紫月,为两人在这同根树下立了衣冠冢。两人虽不能同生,也能死同穴了。不过紫月因固魂珠将自己仅剩的一魂保留住,不能转世投胎,只能一直孤单地留在这西沉之海。

  几百年孤寂空洞的在这里,独自过着毫无希望的岁月,其实很煎熬。

  于是紫月请求白小玄找到固魂珠的使用之法,将她的一魂从中解脱出来,令她好转世投胎。而这西沉之海的洞府已是无主之物,既然白小玄是有缘之人,便属于白小玄了。

  白小玄听完紫月的诉说,心中极为唏嘘——西沉散人已修至散仙修为,可以说在这神州大地上是至尊的存在,却仍是逃不开情之一字。紫月也曾是即将进阶到妖尊境界的大妖,如今却仅剩一魂,困在这游离于世间之外的方寸之间。

  天道啊,真是无情。

  白小玄应承了紫月,他拿起固魂珠研究起来,却不得其法。桃蓁见白小玄眉头紧锁,也很是着急,小声问道:“紫月前辈,你有听西沉散人提到过什么咒语或法诀吗?”

  “没有印象。我渡劫失败后,仅剩一魂。西沉用固魂珠稳住我的一魂后,便再没有见他用过这宝珠。”紫月摇摇头。

  “咒语,嗯……咒……有了,我试试。”白小玄想起之前善渊大师传给他的佛门功法中,除了解毒的普法甘霖和破幻的普度潮音之外,还有像往生咒、地藏本愿经等这样超度鬼魂的法咒,只是他以前觉得没有用处,故而从未研习。

  他运起佛门功法,口中默念“南无阿弥多婆耶……哆他迦多耶……”,同时手腕上的佛珠也散发出强烈的佛光,十八颗珠子中的佛陀都现身于半空,冥想打坐,跟着白小玄一起念着“悉丹婆毗,阿弥哩哆,毗迦兰帝……”

  随着佛音越来越高亢,固魂珠忽然光芒一盛,一道紫色虚影从宝珠中飞出,落入紫月身上。她原本很缥缈的身影似乎稍微实了一丝,而后却又越来越透明,渐渐都快要看不清了。她双手合十于胸前,看着白小玄微微一笑:“白小玄,谢谢你。”然后看向远处的天际,“西沉,我来了。”

  眼见紫月的一魂终于得以解脱,消散于此间。白小玄停止了口中念咒,收回法力,站起身来。他伸手拿过已经暗淡下来的固魂珠,口中喃喃道:“方语有救了。”